有苦衷不能言。 一更时分,杨玄琰醉醺醺的扶墙而归,一脚踢开了家门,榻上已眠的夫人吓得颤抖坐起。 “更衣,睡觉!”杨玄琰站在亭廊前对着夫人大喊。 夫人轻叹一口气,捋了捋乱蓬蓬的头发,起身为杨玄琰更衣,走到杨玄琰身旁,闻到一股血腥的味道,顺着气味来源竟看到夜色下杨玄琰的前胸溅满了血迹。 “啊!”夫人看着站得笔直一脸鬼笑的杨玄琰叫出了声,本能的用双手推开,自己则失去重心倒在床上。 夫人力小,尽管已用尽全力推,也只是让杨玄琰踉跄了一步,杨玄琰皱着眉头跺了跺脚说:“喊什么喊!在望春楼收拾了几个惹事的纨绔子弟,有什么可喊的?” 夫人靠在床边喘着粗气,一时间未从惊吓中缓过来。 杨玄琰站在原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还是我自己换衣服吧。”然后开始褪下带血的长衫,露出洁白的内衫。 杨玄琰刚放下外衫,一个幽怨的声音传来,夫人扶着床沿梨花带雨的说:“你刚刚说你今天晚上去了望春楼?” “咳咳……”杨玄琰用长衫捂住嘴巴轻轻咳了一声,尴尬的东瞅瞅西望望,“吃完饭路过罢了。”然后向床边走去。 “你出去。”夫人蓬着头侧着脸幽怨的看向杨玄琰,用牙齿咬着自己的嘴唇,声音颤抖地指了指大门,“你快出去!” “不要闹!”杨玄琰怒目圆整,双眼血丝的看向夫人,“这是杨府,不是你娘家,你要是有意见,你自行安排。”杨玄琰将伏在床边的夫人用力推开,自己酒气熏天的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夫人坐在地上倚在窗边轻声哭泣,杨玄琰听着抽泣声心烦的挠了挠头,“有什么可哭的?武则天掌过权还真以为是你们女子的天下了?我杨玄琰只有你一个夫人,未纳任何嫔妾,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夫人低头自顾自的闷声哭泣,对杨玄琰的疯言疯语置之不理,杨玄琰看着夫人楚楚可怜的样子心生怜悯,无奈的拎着夫人的胳膊一把拽到床上,搂住夫人拍着夫人的肩膀说:“好了好了,我今天也是醉酒乱说话了,快睡觉吧。”然后将夫人安放在塌内,自己在床边躺下,只需瞬间,鼾声如雷。 夫人不懂,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在辛辛苦苦生下四个女儿后反倒成了全家嫌弃的罪人,为什么老天一定要让自己怀女不怀男,让原本安稳简单的一个家,变得如此狼狈不堪。 杨玄琰也曾是个正人君子,曾与自己立过海誓山盟,说只要夫人,不纳偏房,当初信誓旦旦的恋爱诺言,现在反倒成了挖苦讽刺的刺刀,好像是夫人斩断了杨家的后代,好像是夫人夭折了杨家的儿子。 这一夜,夫人整宿没有合眼,躺在塌内,细数着曾经的豆蔻年华,回想起之前与杨玄琰初识时的怦然心动,那时人人都说郎才女貌,说他们俩是才子配佳人。 出嫁那天,依据六礼,本应在家中等候的新浪杨玄琰早早站在家门前眺望远处,看到花轿抬到街口后才匆忙跑回房间。那时,夫人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比眼前的这个男人更爱自己了。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才子不再是才子,而是嗜酒好色的蛆虫,佳人也不再是佳人,成为了街坊邻里口中的天煞孤星。夫妻两人从相敬如宾到貌合神离,能够牵起夫妻两人的纽扣——孩子,还是四个半圆形纽扣,起不到任何作用。 从这时起,杨家也不再那么惹人羡慕,反倒是幽怨啜泣此起彼伏,邻里乡亲辟邪一般看着夫人,偶尔两个老妪,路过杨府时也会一边摇头一边发出“啧啧”的声音,不知是在感慨世事无常,还是在排开晦气。 从这时起,杨家的大门平日不再打开,夫人和四个女儿与外界断绝了往来,只有晚上一更时分,才能听到杨玄琰酒后撞门的声音,那声音能吵醒邻里乡亲,却吵不走枕边共眠人,能吵醒四个深院小闺,又能吓得四个小闺不敢发出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