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夏尘是可以选择去北华中学的北校区的,那里环境更好,校区更大,可是她知道虚伪的人不会想跟自己朝夕相处的。 北华中学的北校区离夏尘的奶奶家不过是过个马路的距离,这一条斑马线却是走一辈子也走不过去的。 夏尘每次去奶奶家,确切来说是二姑家。夏尘的奶奶早就在夏尘刚出生时就卖掉了房子搬过去和自己有钱的二女儿同住,打着帮忙带比夏尘大五岁姐姐的旗号,断了自己所有的退路,打算过慈禧太后的生活,养尊处优。她除了躺在沙发上天天装病,就是四处打电话给之前工厂的好姐们们做活菩萨,处处问人家有什么难处,看看自己可不可以帮上忙。 “你又胖了。”又是这一句。 夏尘每次去奶奶那,刚踏进门的头一脚就听见奶奶上下打量过后的“打招呼”。长大后,夏尘才明白无论她多瘦,永远在她奶奶眼里就是“胖”。这个字意味着,不是我不喜欢你,只是我讨厌你。 “是啊,可能最近吃的有点多。”夏尘不敢忤逆父亲,也不敢忤逆父亲的家人。其实,夏尘每次去奶奶家之前都会饿两天。她不敢奢望夸奖,只是微弱的希望听到这位奶奶一句实话。 不知道是出于习惯了这种表演模式还是潜意识里的期盼,她总是笑意盈盈的坐到奶奶身边,渴望有些真心话。 什么是真心话?什么是假话?夏尘思索了很多年都分辨不出这个说话不急不慌一副笑面虎模样的奶奶对她的态度。爸爸是奶奶唯一的最小的儿子,自己是唯一的孙女,可是这其中总夹着一层微妙的氛围。从小夏尘便能感受到,却不知为何。 夏尘一直以为真诚能感化人心,在她长大后才明白,一切在她们眼里,自己就像个笑话。 “你马上就开学了吧,这是大姑,二姑给你的钱。你看你来了,你爷爷多开心啊,他最喜欢你了,经常把你姐姐认成你。”夏尘每次都能听见奶奶进屋现场哗啦啦点钱的声音,不知道是怕多一张还是少一张。夏尘知道自己又被奶奶居高临下地施舍了,她望着屋里正睡着的爷爷。 每次从奶奶那里拿钱的时候,都会上演一场推搡的戏码。虽然不知道观众是谁,可是该有的表演绝不落下。 夏尘是不想要这笔钱的,或者说是每一笔,她都觉得扎手。她想要的更多也更少,那一份正常隔辈爷孙间的感情。 “我前几天出去旅游了,所以你打不通家里的电话。”奶奶对夏尘的父亲说。 “哦,我给我姐打电话,她说了。”夏尘父亲只是呆坐在单人椅上,语气和缓,看着手机,头也不抬一下。就像夏尘妈妈形容一般,这父女俩去奶奶家永远像个客人。 夏尘前一阵偷偷听见妈妈和父亲在厨房吵闹,让父亲给奶奶打电话,让夏尘去北华中学的北校区上学,正好可以住奶奶家楼上的房子。正确来讲,那是因为奶奶的户口跟着二姑,多出来的一套福利分房。 在夏尘妈妈眼里,夏尘一直是她口中的“夏家人”。她经常发着无名火指着夏尘说“你们夏家人”。 夏尘是谁的人?必须是谁的人么?如果非得是谁的人,不能是妈妈的人么?她经常这么想。 夏尘又是被一碗茄丁豆腐打卤面就打发了,夏尘起身道别的的时候,奶奶还是一如既往拍了拍沙发,抻了抻沙发套。 还是一如既往的失落感,尽管兜里揣着一沓现金,连个红包塑封都没有,赤裸裸的一叠红色纸张,夏尘特别想某一天站在屋顶一把扔出去这份耻辱感,痛快一次。 回去的路上,夏尘和父亲一言不发。夏尘依然坐在汽车后面。夏尘从来不坐在副驾驶上,不是因为她把父亲当司机,只是因为两个人在的时候,永远尴尬到笑容都抽搐。 “你奶奶给你钱了吧,拿过来吧。”一进家门,夏尘的妈妈就对夏尘说到。 “哦。”不知道什么时候夏尘跟母亲说的最多的也是“哦”了。然后,便径直没有看向母亲的进屋了。 “夏尘,今天必须收拾好东西,明天就搬去姥姥家了。”父亲对轻轻关上屋门便走不动道靠在屋门上正屏着呼吸的夏尘说道。 屋外,夏尘的妈妈和父亲又吵闹了起来。一如既往,夏尘的妈妈像个早知道答案的预言家一样询问父亲一个个问题,在夏尘奶奶家都发生了什么,包括一向都会在的大姑二姑这次都没在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之后,夏尘的父亲便不再多说一句,只是一只一只抽着烟。她是为了夏尘争取过的,起码是。 夏尘靠在屋门上脑袋放空着,不知多久,眼神还是始终如一的失落感,一言不发。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天黑了,她才开始收拾自己那些零碎和书籍,夏尘并没有多少衣物,只用两个箱子就装好了全部家当。 她非常小心的日记本放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