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宁拿着床单跟过去,看到木床上只铺着席子,席子下方是稻草,不由得皱眉:“没有褥子,你晚上会冷吧。这样吧,咱们换床被子,炕上的被子有八斤,比新被子宽大又厚实,你垫一半盖一半正合适。”
说着就要回去换被子,但被严柏拦住了。
“不用了,我有这床被子就够了。”严柏放下被子,又从她手里拿过床单,就劝她回东屋。
田宁望着他铺床单的背影,张了张口,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叫叫他回东屋睡炕的话。
她回到了东屋。
东东往她身后瞧,没看到爸爸,东东眼里透出失望,但没有开口问为什么,懂事得叫人心疼。
田宁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孩子解释大人之间的复杂关系,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上炕后,抖开被子,搂着东东一起睡。
东东很高兴地抱着她,又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妈妈身上香香的。”
田宁失笑:“东东身上也是香香的。”
东东摇头:“妈妈,我是男子汉,身上不是香的,是跟爸爸一样的味道。”
田宁:“……”
最后她拍了拍他的后背:“行吧,小男子汉,赶紧睡吧。”
东东倒是很乖巧的闭眼睡觉,但跟妹妹共享小被子的男娃,拱着身子爬进了大被子了。
女娃落了单,也咿咿呀呀的叫了起来,蹬开了小被子。
田宁只得将女娃也抱进大被子里,点着她的小鼻子道:“大被子沉,妈妈怕压坏你们。”
女娃还不会说很多话,只奶声奶起地喊着“麻麻”,而男娃已经在大被子里翻腾起来,跟入了海的哪吒一样,显然被子的重量奈何不了他。
田宁无奈摇头,放下女娃子嘱咐东东看着点弟弟妹妹,然后将双胞胎的小被子叠起来,拿着往西屋去。
走到西屋门前,她犹豫了一下,抬手敲门:“我能进去吗?”
“进来吧,门没有栓。”男人的声音有些嘶哑。
田宁推门进去,她手里是拿着手电筒的,光束照在床上。
她看到男人靠坐在床头,被子搭在身上,面色有些不正常的暗黄,当然也可能是光束造成的,她走过去问道:“你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没有,挺好的。你过来是……”严柏的目光看向她手里拿着小被子。
田宁点头道:“那两个小的非得爬进大被子,他们这床小被子就用不上了,我给你送来当褥子,就算铺不了整张床,也能铺个角落。”
“给我吧,我自己来铺。”严柏朝她伸手。
田宁没给他,而是打量他被子下双腿:“真的没事吗?”
“真没事。”严柏扯出一丝笑回道。
“你穿着秋裤的吧?”田宁又问。
严柏下意识点了头,等反应过来想要否认时,田宁已经一把掀开了他身上的被子,伸手按住了他那条伤腿,他忍住发出声音,但额上的青筋暴露了他的真实状态。
“不舒服为什么不跟我说?”田宁有些生气的质问,手下触摸到的腿骨有些冰凉,显然是寒气入体。
“其实还好,过了这个劲就没事了。”严柏缩了一下腿,扯出笑对她道。
看着他头上冒出的冷汗,田宁直接开始叠被子,严柏拉住她的手腕:“我真的没事。”
“我都不怕你占便宜,你矫情什么呢。”田宁瞪了他一眼,“你要是能起来就自己下床,不行我就搀着你。”
严柏此时额头满是汗水,眼底却溢出了笑意,他望着田宁道:“我行,我能自己下床。”
他用手撑着床面,一点点往下挪。
田宁犹豫了一下,没有上前帮忙,因为她听说男人的自尊心都很强。
但看到他艰难挪到床边,弯下腰却几次没有穿上鞋子,终是没有忍住,田宁伸手将他的鞋子拿起,男人却握住她的手腕,摇头道:“你不用为我做这些。”
田宁抬起头冲他道:“我也不想做,但你能不能别逞强?你今天就不该开车,不然刚扎完针灸怎会又腿疼?”
“对不起。”男人道歉,声音有些嘶哑。
“不用跟我道歉,毕竟你的腿伤也有我那一脚的‘功劳’。”田宁低头说着,抓住男人的脚,将鞋子套上了,然后起身要搀扶他。
男人抓住床架摇头:“田宁,那个暴雨夜若是没有你拦着我,我未必能活着回来,所以我该谢谢你。”
回想前世里关于这个男人只言片语的报道,报道中提过他没能站起来的双腿,所以田宁对他的感谢坦然受之,又瞪了他一眼道:“你真想谢我,就搭着我的肩回东屋,不过你得自己盖一床被子。”
“好。”
严柏眼底的笑意溢出来,手搭在了田宁纤细的肩上,但是行走的过程中,他将自身的重要都压在自己那条没有受伤的腿上,脚步缓慢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