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的巨口吞进吐出大小各异的升降台,叫人不禁想到,难道我们真把龙山掏空啦?
升降台转到对接闸口,面前的关卡可不是地下城区域连接处那里的高速路小岗亭,而是坦克战位、小型火炮、战时交通壕一应俱全的永备碉堡,站岗哨兵握着的可是满弹的枪。
“名字、证件号和保障号。”闸口军官翻看着沈如松的证件,抬头仔细打量着沈如松,比对着证件照与人是否一致。
沈如松如实报出,不光是他们这批初升地表的雏儿会被仔细检查,只要没特别通行证的,跨过了红线,就得排队挨检。
“珞狮区快拆迁了吧?”军官翻看着证件问道。
“十年前就说要拆了。”沈如松答道。“但中心区都扩到六环了,不可能再拆了吧,去年我家附近还修了旱冰场。”
军官盯着沈如松的脸,哼道:“我家那块怎么没修?走吧!”
“咚”一下,军官给沈如松的证件照上戳了个钢印,放行他出关卡。
沈如松小跑跟住队伍,又是漫长隧道,但已是平路。
应急灯红芒跳过士兵们的盔檐,钢枪撞击着橡胶雨衣,军靴咔哒,沈如松奔跑着,消失于隧道彼方的微光中。
起初,他觉得是齐步奔行的战士在轻轻撼动着隧道壁,他探出手,抚过冰凉而光滑的墙壁,那股深沉的悸动前所未有地近,叫他的心脏伴着微光亮盛而踊跃。
于是当他走出时,赫然拔高的穹顶铺陈开的光辉差点令他无法睁眼,他扶住栏杆,而颤动的,是所有人。
他看见了河,一条银色的大河。
防毒面具的视镜蒙上水雾,怎么擦也无法看清,他嗅到了一种发自骨髓里的凝练气味,他顷刻间想到,这是尘土的气息!
忽然间,年轻的士官生们忽然忘了继续前进,他们脚步停在了下一个铁梯前,有人摘下了面具,却立刻痛苦地咳嗽起来。
只是一眼,他就知道,那条宽逾千米的江河里不是水,但它同样是维系地下城人生命的另一种血液。
煤。
望不到边际的黑色湍流是在泛着银色光点,那是煤炭被水枪喷湿的表面。在银色光点逝去后,才能看到更为庞大的地表采雪链构成了湍流的底色,为这座总人口一千四百万以上的超大地下城补充水、氧气、二氧化碳。
远方的重载列车永不停歇地驶入,十数条铁路凌空架设于阶梯传输机上,同时有十数个载满了矿石的车厢被翻车机抓住,向传输机倾倒下原料,汇聚成了那黑色的江河。
他明白了是什么在震颤着自己的灵魂,是那浪冲崖底的暴烈声,原煤是黑色的,燃烧,则火红。于是,就有了瀑布,悬于地下的黑色瀑布。
沈如松头颅微抬,冷酷的风吹散了尘世间的气息,猩红与土黄并存的尘屑黏附到他的面具前。
他看见那些深渊般的传输机,那些重载列车和蓄积着暴雨的极高穹顶下的铁色栈道。
人潮汹涌,火流如海,和目力尽头浑然融于山体内的地下城正门。
那道被人们说过喊过无数次的口号依然镌刻于门上,你望着它,它也望着你,等待着你,期待着你。
门微微开启着,透出一线的光芒早不是曙光,是正午高阳时的炽烈白光,召唤着人们,走出地下,走上黑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