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廷自韩侂胄被杀开始,只派过个清朗干净的贾涉来为盟军助阵,而在林阡收降金军后,居然没有任何动静,这实在不符合曹王认知。 身为战友、知己、同道,他有必要提醒林阡,别总是一往无前,徐辕和他完颜永琏不一样,只能收拢江湖、不能笼盖朝堂。 “说来也巧,据说临安在腊月上旬遭逢剧变,有江洋大盗大闹皇宫,杀死杀伤数位大内高手,惊吓了皇帝和一干权臣,所以这段时间才一直失声。”林阡说,“奇的是,到现在还没抓到人。” 曹王蹙眉:“是真是假?什么大盗这么厉害?世上还有另一个林阡?” “若不是众目睽睽当时我在会宁,恐怕真能扯我身上。”林阡初听之时,也觉得这大盗像极了自己。 “胜南。”曹王肃然。 “嗯?”林阡一怔,只觉这语气像极了父亲。 “吸取本王的教训。对义军,想清楚归路;对宋廷,要言明心志。”渊声案,香林山,完颜雍、完颜璟两任金帝,以各自形式将曹王伤透。 他们和自己血浓于水,尚且猜忌到不择手段,曹王认为,眼见林阡早就功高震主却远到无法控制,宋廷这段时间的一潭死水只是暗流汹涌,岳飞、吴玠吴璘甚至李好义杨巨源都是前车之鉴。 “多谢岳父提醒,近来信件之中,我已对宋帝阐述数次:宋金可勾销前仇、打破壁垒,共建同盟国家、一起抵御蒙古。一旦天下太平、宵小干净,盟军便退隐江湖。再有不平,再聚沙场。”林阡正是在武休关有了这个决定。 曹王初还感伤不语,只因又看见幼子君隐,但林阡终究比君隐有实力说这句话——毕竟君隐从未看到过金宋相争之外的全天下,而且相较君隐在金宋僵持时说和平,林阡是在金宋磨合后说大同,期间从未回避过武力统一。 难能可贵的是,林阡也完成了曹王自己年轻时没完成的梦想,征服了金宋,甚至更多国家……存异求同,父子、翁婿三人有一点是一样的,都不怕手沾血腥、身负骂名,却坚守着济世救民的初心。 “如无意外,朝堂恢复元气后,可能会带着封赏旨意,教文暄、叔子或毕大哥来宣读。那时,若战事未消,我便再想办法推辞,尽可能不让军务被政务所累。”王侯将相,林阡素来不屑,“若战事结束,给盟军众人都找到归宿后,我曾答应吟儿,会带着她和孩子们,一起领略河山大美。” “呵,这个推辞的‘办法’,你可得绞尽脑汁想了。”聂云是过来人,忍不住插嘴。 “他一定行。”曹王区区四字,就把聂云后面的长篇大论堵上:“行,行……” “这是什么?”曹王视线随林阡而下,看到他手上难得一张地图以外的纸。 “这是吟儿的肖像,我闲暇时候会画。想让绝地武士看看,照着这画变回她。”林阡直言不讳。 “当真相信,绝地武士就是暮烟么?”纵使曹王对柳月视作一生一代一双人,也从来不曾去挑战“死而复生”这种荒诞离奇事。 “西夏群山,皆是昆仑——上古汉族神话人物生活的仙境。”林阡将画给曹王看,“绝地武士这么巧出现在这里。我宁可相信,它就是吟儿。” “画得很好。”曹王咳了一声,内心全是岂有此理,忍住,“不许再画了。” “……”林阡也知道自己画技堪忧,别让绝地武士照着变成丑八怪! “正好要休整片刻,来人,笔墨。”曹王唤人上前,就地作画,不多时,便描摹出那娇小女子、执剑灵动、仙气四溢。 林阡曹王坐在一起,大事小事无话不谈,这就是公主的期许吧……聂云微笑在畔,举火看画。 “相比岳父,我只会用刀……”林阡望着画上吟儿栩栩如生,一边赞叹,一边伤感。 “你‘只会’用刀!!”聂云在旁,忍不住骂,被曹王笑着拦下。 “胜南,今次是为何非要把自己屈就成二线、偏师?”曹王停笔。 “这双饮恨刀,总给盟军惹祸,我想着十八层未稳,还是少给它添血。”林阡坦言顾虑,“不过,应该不会太久。盟军三支最强的精锐在彼,没我在也一样打得过铁木真。这一厢,木华黎身边还剩十个左右,却大部分是以一敌万的精英,将他们拿下,我既算掠阵,也可练手。”在那之中,他尤其看重速不台。 “先磨刀也好。既然不会太久,我先追上合达、良佐,再与厉帮主、李帮主两路会师,多胜几场,摆好庆功酒等你来对他一锤定音。”曹王看天色不早,起身便要再出发。 “金宋共融,虽然早已在西凉、西宁、宣化开始,但林阡一直感觉少了点什么,到今日才知,岳父驾到,才是最正式。”林阡接过画来,心中尽然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