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路。 这是上海公共租界有名的妓院集中之地。 会乐里高,那是福州路乃至全上海最高档的妓院,人称“长三堂子”。 抗战爆发至今,这些妓院生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愈发的红火起来。 来上海的买卖人,没去过福州路,简直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来过上海。 孟柏峰今天一身西装,化了妆,戴了墨镜,脸上还特意弄出一道刀疤,他本来就是风度翩翩,这道刻意伪装的刀疤,反而让他平添几分魅力。 孟绍原常说,化妆,根本骗不了熟人。 可如果周围都是不认识你的陌生人,那又另当别论了。 何儒意是一身的青色长衫,戴副圆框眼镜,风流儒雅。 两个人在会乐里高生意最高,消费也是最高的“揽月楼”叫了一桌。 本来按照何儒意的意思,叫上两个姑娘意思意思就算了。 可是,孟柏峰何许人也,既然来了,哪有不玩个尽兴的道理?竟然一口气叫了六个姑娘作陪。 揽月楼的姑娘,一个个都是从小时候就千挑万选,然后精心培养出来的,不光容貌姣好,而且琴棋书画都有涉猎,还个个都会几句洋文。 南方北方都有这种高档娱乐场所,你要是姑娘素质和别的地方一样,凭什么让客人多掏几倍的钱? 可即便这样,这六个姑娘,也瞬间被这两个大叔征服。 孟柏峰和何儒意,那是真正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古今中外,随手拈来。 再加上他二人本身气度不凡,不知道年轻的时候,有多少小姑娘被他们迷得神魂颠倒呢。 两个人的性格又大不相同。 孟柏峰自信张扬,潇洒不羁。 何儒意内敛沉稳,博闻多智。 这些姑娘也不知道见过多少男人,偏偏在这两个大叔面前,好像是一群小学生一般,乖巧听话,只是想这两个大叔就这么一直的说上几天几夜也不觉得丝毫厌倦。 上官晴是“揽月楼”的红牌,找到一个插嘴机会:“白先生,这揽月楼到底是什么意思,我问了好些人,都是答非所问。” 孟柏峰“哈哈”一笑:“你且喂我口酒,我便告诉了你。” 上官晴妩媚一笑,端起酒来,喂了孟柏峰一口。 孟柏峰抖擞精神,拿一只筷子敲击着酒杯边沿,曼声吟道: “醉醉。醉击珊瑚碎。花花。先借春光与酒家,夜寒我醉谁扶我,应抱瑶琴卧。清清。揽月吟风不用人。” 这些姑娘都听得痴了。 那个叫月梦的姑娘问道:“何先生,这是谁写的,这么好听?” 何儒意淡淡一笑:“这是宋人毛滂的忆秦娥,醉醉。” “真好听。” 词牌是醉醉,姑娘们也真听得醉了。 孟柏峰兴致大起:“这门口‘揽月’二字是谁写的?” “是当年上海滩有名的书法大家宋庭熙宋翰林写的,听说当年花了一千只大洋才请到他的墨宝呢。” “宋庭熙?”孟柏峰一脸不屑:“他那两个狗爬似的字,也配成大家?无非就是有个翰林身份。” 宋庭熙宋翰林,当年可是大名鼎鼎,可他的字,在孟柏峰眼里居然如同狗爬一般,只怕他老先生听到这话,也得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了。 “白先生。”上官晴撒娇说道:“我们九老板本来也想换块牌子了,可惜找不到合意的,若是今天有幸,请您留下墨宝,或许又成一段佳话。” “我的字,自然是比宋庭熙强,可在何先生面前,我是不敢献丑的。”孟柏峰笑道:“老何,美人有请,你难道还不答应吗?” 何儒意觉得自己的字,留在这样地方有些不妥,可今天兴致如此之高,孟柏峰又亲自开口了,再加上目标人物算着时间也快到了,因此略一沉吟: “就怕我的字你们九老板看不上啊。” 上官晴大喜过望,告了罪离开,不一会便把揽月楼的九老板请了过来。 那九老板也是久在江湖中混的,一听,立刻恭恭敬敬的作了个揖,说了许多漂亮的场面话,接着又让人清出一张桌子,摆上笔墨纸砚。 眼看有热闹瞧,客人们纷纷围了过来。 何儒意提起笔来,正要落笔,孟柏峰忽然咳嗽一声。 门口,进来了五个人。 桥本西博和他的四名手下。 军统方面提供的情报无误。 “烦请诸位稍稍让让。” 何儒意拱了拱手。 客人们让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