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眠道人觉得他活了一把年纪,到如今才终于看清自己,特别是才肯正视自己的缺点。旣 “比起这小姑娘,我老酒鬼,最缺的大概就是脑子,最不缺的却是混脾气,半辈子都在意气用事。可笑,我从前还以为自己快意恩仇,率性而为。一时痛快了,换来的是半世坎坷。” 安晓真君举了举杯,算是认可醉眠道人的自我评价。 醉眠道人深深一叹,不然啊,他也不至于落到靠贩卖旧事奇闻来混日子的境地。 世人只看到他愤世嫉俗的嬉笑怒骂,猜测他是境遇坎坷伤了心,都是好奇又怜惜,甚至年轻弟子里还有仰慕赞许的,觉得他活得肆意洒脱。 年轻人啊,总是对悲情传奇充满向往,将不徇常理之人当作崇拜的对象。 他如今却是知道自己实则不堪一提,年轻时仗着有几分聪明,由着性子瞎闯乱试,撞到南墙后又沮丧愤激,自暴自弃,任性伤情。 还欠下还不清的人情。旣 几番折腾下来,当初的小酒仙已经失却了进取之心,也几乎断绝了通天之途。 …… 被蹂躏得满是大坑小坑、布满碎叶的草地上,一身汗、一身泥的幼蕖抱着黑云儿连声哀叹: “累死了累死了,今儿把娘胎里的力气都用完了……呜呜,疼死了疼死了,我到处都疼……” 那声音娇滴滴的,嗓子像被人捏了一把,在最亲近的小伙伴面前,她任性又娇气,既叫苦也喊累,才不装懂事呢! 可惜黑云儿这回也不能安慰她,小黑豹子自己也累得趴在地上直喘气,汗出如浆,黑毛黏答答的,一撮撮乱糟糟,鼻息粗得像老牛,一点儿神俊灵动的模样也没了。 刚刚幼蕖在天獒掌下多走了几招,瞅了几个空还径直欺身近前硬抗,天獒兴起,便让黑云儿一起上。旣 于是,一人一豹同仇敌忾,左右夹击,拿出战场上真刀实枪的劲头,打了个恣意尽兴。 小人儿本事见长、剑势不凡,而小黑豹子在乌拓山逗留亦是增了好些实力,两个小家伙配合起来,竟然令天獒不再能随意应付。 这么一来,天獒也被激起了斗志,很是认真地对战了一番。 天獒毕竟品阶高,它这一认真,就很够幼蕖与黑云儿受的了。 所以,战局以小丫头与小黑豹子彻底躺倒为结束。 一人一豹趴的趴,卧的卧,伸手摊脚,呼痛叫苦,毫无形象可言,也毫不顾忌天獒与草庐里的九叠锦主人是否会嫌弃。 天獒尾巴一甩,甩过去一束九秋玉露,准准地砸在黑云儿脑袋上。旣 这是恢复灵气、滋养筋骨的良药。 幼蕖只当没看见,依旧搂着黑云儿哼哼唧唧,好像受了很大的欺负。 黑云儿喉咙里也“嗯嗯呜呜”地撒娇,尾巴有气没力地动一动,两人活脱脱一对同病相怜的难兄难弟。 醉眠道人瞧得有趣: “大黑真是好脾气了!这偏心啊!啧啧,老安啊,你那九秋玉露当宝贝似的,就这么让它做人情?” “这是什么人情?黑天根本当饲料一样的喂这两个小家伙!幸好我这两年育得多了,还将就着够用,不然,我得给这丫头记着账!” “你也就嘴硬!还记账!这世间的帐若是一笔笔可以记得请算得清,哪有那么多的冤孽?就说我,我欠凌砄的,谁来记着要我还?”旣 此言一出,草庐内顿时陷入诡异的安静。 再无人说话。 安晓真君闷声不响地饮下杯中突然不再甘醇的酒。 醉眠道人呆呆地握着酒盏,突然挥手一掷,酒盏化作流星飞入大红葫芦不见,他人也跟着弹跳而起,飞入大红葫芦。 大红葫芦在空地上蹦跶了几下,突然一卷,消失不见。 安晓真君叹了口气,对着虚空遥遥一举杯,不知是敬突然遁走的醉眠道人,还是敬消失于时空的故人。 ……旣 千里万里之外,亦有人在念及故人。 玄机门内,知非真君言是正与新婚夫人乔海宁说起他与白石真人凌砄的当日,多是他矫情做作,而凌砄宽容大度,待得物是人非,才解知己难得且不可再得。 说罢,他长长一叹: “老天真是不长眼!石头那样的忠厚人偏偏命途多舛,我这种没心没肺的祸害却活得长久,还晋了元婴!哪里说理去?” 乔海宁娇嗔地乜斜了夫君一眼: “你若是祸害?我算什么?” 言是摸着夫人滑滑软软的小手,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