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莉的脑子很乱。或者说,她不确定现在这个脑子是不是还属于自己。这是一种非常诡异的感觉,硬要说的话,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你能看,能听,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行动,可你唯独不能做的,就是控制自己的行动。绮莉现在就觉得自己是在一场梦里,一场难以醒来的长梦。有趣的是,人们都说当他们自己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的时候,梦就会醒。所以绮莉能得出的唯一结论就是,她不是在做梦。 不是在做梦,那是怎么回事呢绮莉一度认为自己是中了库伊拉宝库中的魔法影响看到了大量的幻觉。可制造幻觉的魔法,是不会给受到影响的人留下沉着思考的空间的。它们往往会先勾起被影响者的各种情绪,再用连续不断的虚假将这些情绪的程度推到最高点。但绮莉不是这样,她目睹着眼前的一切,这些事情她从未经历过,也就无从勾起她的情感。甚至,此时的女巫在情感上比平时还要冷静。因为她现在的状态根本就难以产生喜怒哀乐这样的情绪,现在的她,似乎变成了一个单纯的旁观者,只能冷漠的从遥远的地方观看。 而尽管失去了对身体的支配和产生情感的能力,绮莉依然能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发生变化。她察觉到这变化是在走廊上被海拉叫住的时候,那时绮莉自然的想要回忆起有关海拉的记忆,可除了她原本知道的那些之外,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记忆里似乎多了些东西。关于海拉的诞生经过,她之前只是听那些年长者说起过,可现在,绮莉可以肯定,她曾经目睹过一个女婴在暴雨中被人从棺木中抱出来。 那不是她的记忆,可这记忆是谁的呢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脑袋里这两个问题成了绮莉最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有生以来第一次,这名女巫试图去整理自己所有的记忆,并从中找到更多的线索。这个工作是相当困难的,记忆,它不是放在图书馆里的书本,有着归类和排序。那些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的记忆,它们更像是以一种无序而散乱的方式存在人的脑中。当满足一些条件的时候,这些记忆就会自然的浮现出来,可是更多时候,人是没法整理自己的记忆的。面对这种情况,绮莉采用了一个最简单的方法,她让自己重新做回婴儿。 这不是说女巫放弃了到目前为止的所有知识,让自己变回白纸一张,那样做无疑等于自杀。所谓的做回婴儿,指的是绮莉重新开始思考自己所看到的,听到的每一件事的意义。比如她会重新回忆语言,回忆自己记住的第一个词汇,听到的第一种搞笑的口音,以及连带着的那些令人印象深刻的句子和这些句子所对应的场景。以此类推,她是在用这种方式来回溯自己的记忆,像一棵大树那样不断地分叉,将自己的思绪尽可能多的蔓延到广阔的记忆当中。 这样的做法起初没有收到太多的功效,这也难怪,从头开始回忆难免会如此,那些处于生命早期的记忆对于多数人来说都是模糊的。可是渐渐的,随着越来越多的联想和发散,绮莉开始意识到了她脑中正在发生的变化。同时她也注意到这种变化并不是已经完成的,它仍然在发生着改变,每一个时刻,都会有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混杂进她的记忆之中。而最恐怖的是,这些记忆在最开始是有着明确的特征的,绮莉可以轻易的将它们分辨出来。而当它们经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它们就和绮莉自己的记忆发生了纠缠,二者间的界线变的暧昧,开始逐渐难以分辨。甚至有些记忆还会根据原有的记忆进行变形,将两件本来完全不相关的事扭曲成一件事。 现在绮莉明白了,她正在遭受一场入侵。一场前所未有的入侵。记忆,是构成一个人的基础。这话虽然不是全对,但一个人如果失去了他所有的记忆,那么恐怕这个人已经不是之前的自己了。因为人的所有行动逻辑,爱好,行为方式,都是受到自身记忆支配的结果。那些失忆却仍然保留性格的人,他们的失忆是不彻底的,换句话来说,他们的记忆只是无法被读取,可是他们的身体和潜意识仍然记得这具身体所经历过的一切。但如果是彻底的失忆呢那种好像从你的生命轨迹中删除掉了一部分的失忆。 这样的情况曾经发生在苍狮的甜水镇居民身上。而可惜的是绮莉并不知道这件事。不过就算她知道也是无用,因为她所要面对的,是比彻底丢失记忆更加糟糕的情况。她的记忆,正在被篡改。而随着她的记忆被篡改,她的性格,思考方式乃至更多的事情也都在跟着改变,可怕的是这些靠绮莉自己是没法觉察到的。这种改变比单纯的修改或插入几段对当事人来说不痛不痒的记忆要致命的多,它是在彻底的将女巫改变成另外一个人,改变成另外一个意识。纵使这个意识不等同于之前的库伊拉,可最后留下的人也不会是绮莉。 好在,这个过程是相对缓慢的,到目前为止,绮莉都还能清晰的记得自己的名字和身世,她所感到的困惑的只是一些细节的记忆。可在这些细节的记忆中,她发现了很多对库伊拉来说算不上什么,但对绮莉来说却极具冲击力的事实。这些记忆结合现在的情况,让绮莉不可抑制的对大女巫接下来的打算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推测。而似乎是为了印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