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敌人并不是她,”阿塔很自然的回答起法师的问题,“至少,我们之间没有那种真正刻骨的仇恨。她对我的敌对行为,完全是立场问题。” 道理,不复杂,甚至还很简单。可能说出口却不容易,这世上许多人都会将某一类人作为自己敌视的对象,理由是那类人曾经有意无意的伤害过自己。这样的敌视不能说全无道理,从个人的角度来说,将有可能带来危险的群体打上标签然后敬而远之无疑是正确且稳妥的。 但反过来讲,人们实际上也很清楚当群体的标签局限到个人往往不是十分准确,比如不是所有士兵都是杀人如麻没有思想能力的工具,不是所有农民都脑袋空空只知道刨土,这些都是刻板的偏见。 可偏见能说破除就破除吗?太难了,不仅破除偏见困难,有时连认知到自己有偏见都很困难。悲观的说,人们就是生活在一个充满了偏见的世界里,甚至他们认知世界的方式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偏见。 故而偏见不代表错误,因为一味去强调正确亦是一种偏见。连概念上的偏见,用思维去辨析都已经有困难,更何况是掺杂了情感的偏见呢?敌人,这个概念难道不是偏见吗?用某种标准粗暴的划出一道敌我的界线,越界者死,听起来霸道威风,实际上和躲进龟壳有什么区别? 人虽然不是乌龟,壳却总是需要的,毕竟如果没有一个他人的偏见,就无法确定自我的存在。这点,饶是起司也没法说自己看得开,他的研究,那些知识,都是在一个偏见的世界里以一种冷漠的角度总结出的东西,而且他不认为这些东西没意义。 要是没有一个原点,那所有的距离描述都会变成无稽之谈,如果个人的偏见能成为支撑所有认知的原点,那任凭甚至巩固它的存在亦无不可。只是饶是如此,还是要承认,那种敢于走出自己原点所设立的体系的人,是有勇气的。 “您的看法让我有些,意外。或许我该认真的考虑在这场事件中站个队了。”蜘蛛妖停下进食的行为,作为一个屠夫,他的语气异常严肃。 至于在场的另一个妖精,他或者说她的反应则更直接。伸手摘掉了那颗头骨,淡绿色的短发随之散开。小仙子,一种普遍存在各种故事中的妖精,以温和和善良而闻名。相较于其他恶作剧至上的同族,她们往往更关注交谈者的状况并很乐意提供帮助。 传说,小仙子背后都有两对透明翅膀,翅膀上有蝴蝶一样的鳞粉,这些鳞粉具有治疗世间一切疾病的能力,是货真价实的万灵药。许多故事里,身染不治之症的人就是因为得到了小仙子的帮助,才重新获得了活下去的机会。 但硬币不会总是只有一面,就像对独角兽的角般渴求一样,诸多的妖精猎手以小仙子为目标行动,据说在那个疯狂的年代,这些猎手会残忍的拔掉小仙子的翅膀,将它们整支整支的磨成鳞粉,然后高价贩卖入世俗之中。 他们捕猎小仙子的手段异常低劣,经常利用她们的同情心扮演伤者或重病患者,在取得小仙子的信任后再将其诱骗或捕获。而失去了翅膀的小仙子,也就失去了作为妖精王国公民的权利,她们无法靠近王庭,只能在王国的边境游荡。 眼前的这个,恐怕就是如此。她没有脱下斗篷,可如果双翅健在,那她必不会穿戴这样的衣物来伤害自己最重要的部分。无翼者,这是妖精们内部对她们的称呼。 “我会站在您的对立面,是因为您是人类的孩子。而我和我的姐妹们,憎恨人类。”话语,很平淡,背后的情绪却异常鲜活。 那不是新鲜的,温热的,流动的仇恨,她所展现出的仇视是深深的印在肢体和意识里,结痂了,脱落了却仍然留在皮肤上,切开皮肤也存在肉中,扒掉血肉亦深至骨骼的痛苦与愤怒。 “是吗,凯拉斯和我说过你们的事。”阿塔的声音变低了,猫妖精确实和她讲过许多妖精族群以及他们的历史,其中自然包括颇具知名度的小仙子。 只是听到的故事,和故事中的人坐在面前还是不同的。故事里的小仙子柔弱而没有心机,哪怕同伴遭遇了人类的捕猎,依然无法对伤者置之不理。凯拉斯曾经评价这些同族是盲目的,她们只听到和看到自己的感官能接受到的部分,对其他人的警告置若罔闻。被人类抓走的小仙女,大部分都死了,就算在妖精界中复活,亦不会再生翅膀。 “我和三个姐妹同时复生在王国的边境,她们都没法接受失去了翅膀的自己,在痛苦中失去了自我,变成了植物。”小仙子缓缓诉说着她的过往,从她的声音里不难听出在经历那段时间时她所感受到的绝望,失去的肢体永远不会回来, “我是在第三个姐妹化为金盏花的时候明白,心里多出来的那种东西,就是人类口中的仇恨。仇恨给予了我新的活力,让我重新行动起来。没有了翅膀,我的四肢都非常无力,所以我学习了巫术,学会了制造和控制鸦怪的方法。” “你复仇了吗?找到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