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司会抛出这样一套话术并不是出于无奈,也不是言之由衷,他还没有随和到和这样的怪物第一次见面就对对方感到同情的程度。 之所以会诱之以利,承诺将大蛇带离这里,是因为这是灰袍所知道的对方唯一有可能感兴趣的诉求。至少起司没有从波菲丝身上真正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好奇,换句话说,波菲丝并不对灰袍本身有想要探究的欲望,这意味着她可能会很轻易的就选择以暴力来结束谈话,而不论她能否给起司带来致命的威胁,那都不是他乐于接受的结果。 而这种近乎于摊牌的交流方式,也是他考虑到对方的主要思考逻辑来自于人类的思考器官,以起司对万法之城的法师们的认识,他们更容易接受这种陈述利弊之后的判断。 此外,法师们对于个人的道德其实也没有什么严格的要求,或者说他们的道德标准是在研究和施法上的,对于人与人之间的那些规则,在他们这里的权重反而很小。这也是为何起司毫不遮掩的说出他不在乎万法之城会因为他放出了波菲丝而承受的损失。不过,这是不是灰袍的真心话就不一定了。 “嘻嘻”波菲丝的笑声很奇怪,可能是因为无法很好的用人类那部分的躯体来表达情绪的缘故,她的笑声听上去一点也没有感情,只让人觉得不安。 这样的生物,不论是她的外形还是行为亦或是思维方式,恐怕都无法为外界的人们所接受。即使她本身不带有强烈的恶意,那无意识的举动中也已萌生了威胁的种子。 话虽如此,更诡异和令人崩溃的声音起司也不是没听过,在他看来这种笑更像是一种在思考时本能做出的下意识反应,这显然不是蛇会有的习性,跟可能是来自那名女性法师生前的本能。 这倒是件有趣的事,某种意义上来说,女法师的实验确实成功了,她并没有真正地消亡,因为眼前名为波菲丝的怪物多次展露出了人性的一面,这显然是受到了人类意识影响的结果。 当然,她也没有完全成功,否则在这里的生物就不会是一个如此难以揣度的异形了,只是以单次实验来说,已经很好了。 可惜的是,她已经没有继续改进实验的余地了,想来这也是因为她当时所面临的环境,作为生命学派的法师,她的研究是对生命的绝大亵渎,在黑暗岁月的最后肯定会被察觉并遭到清洗。 不需要谁来向起司讲述,他已经能够隐隐看到那段仓皇的经历以及这名女法师将自己扭曲的理想寄托在一次只有理论成功可能的实验上时的癫狂。 贝尔坎曾经说过,那些接触到邪恶典籍的法师并没有遭到无差别的处理,万法之城很清楚这些人的价值,不会武断的断送掉他们的生命和学识。 这很微妙,虽然在外人看来如此扭曲生命的实验已经是可以被恰如其分的绑上火刑架,可在法师们看来,它也不过是研究方向和手段出了问题,甚至连研究方向都不一定能算作是出了问题。但即便如此,那些泥足深陷的法师们也不会愿意接受同僚的意见,将他们的研究放下去改过自新。 法师们都是很固执的,他们对于某些事情的执着甚至超越了自己的生命。在他们看来,自己的意志和身体同样也只是为了达到目的而需要的器材罢了,而器材的损耗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对此,起司不能说不能理解,因为严格来说,每一名灰袍的研究都或多或少的带有令人不安的要素,或者说他们从来都没有一个共认的研究界线,一切都只取决于个人的能力,就像他们身上袍子的颜色一样,暧昧于黑白之间,也就不受到两边的限制。 都不必说起司那专注于禁忌的研究,光是咒鸦和眠者的研究就已足以令人感到恐惧,不论是可以违背他人意愿降下的诅咒,还是无视个体差别侵入他人梦境,这些知识都具有朝糟糕一面发展的潜力,只是灰袍们没有走上那条道路。 与之相对的,便是酒神。那位同门的改变深深的刺痛了起司,他放弃了所有在起司看来应该坚守的东西,肆意的将自己投身在无限迷失的巨大混乱之中。灰袍们寻求真理,就像在大海中努力驾驶着一艘小船在风浪中前行。 他们当然知道没有这艘船,将自己托付给大海会是更加轻松的决定,但他们仍然固执的掌舵,与海洋合作又对抗。这在别人看来很可能是愚蠢的事,因为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艘船抵达过名为真理的彼岸,它们无不沉没于海中。这确是固执,但这固执毫无价值吗? 笑声,停止了。这意味着波菲丝对起司的提议做出了判断,灰袍略微抬起头,仰视着对方,等待着结果, “其实我并不是被关在这里的。我是这里的看守者,在这里阻止你这样的人碰触这里的书本。但,我现在并不是很想履行这份职责,或者说我现在开始怀疑,这份职责的必要性。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只见过你一人。” 作为一个禁忌书库的看守,十几乃至几十年无人造访也是正常的。毕竟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