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赵光美和赵光义正说着话,另一边,却见朗庭之上,一众学子居然越吵越是激烈,渐渐的,居然有那控制不住脾气的已经开始互相动手,开始推搡起来了。 赵光义见状本能地皱眉道:“说事儿就说事儿,议政就议政,动什么手啊,我朝从不因言获罪,自古以来政治宽松者从无比得上本朝的,这般动手又成什么样子?” 赵光美看了一下,却笑道:“动手了么?这不只是推推搡搡而已么?要我看,什么时候下边真的打起来,吕蒙正的那些大大小小跟班们真的敢动手,这新政,才能真正成功啊。” “哈?”赵光义一脸懵逼。 “任何触动统治阶级自身利益的改革,靠渐进的改良都是很难,或者说不可能成功的,想要让统治阶级将嘴里的肉吐出来,就只能依靠革命。” “革命?这……是不是造反的意思?三弟,按照你的说法,咱们赵家才是真正的统治阶级啊。” 赵光美摇头道:“准确的说,咱们只是统治者而已,即使是统治者,也必须依赖和依靠统治阶级,而新政的最终目标,就是换一个统治阶级,而具体的方式方法,只能是流血革命。” 赵光义继续懵逼。 他听不懂,但他觉得大受震撼。 说白了,人,终究还是依靠屁股思考的生物,不同的阶级之间几乎不可能相互理解,统治阶级也不可能允许任何的改良行为撼动自己的根本利益。 比如同样是打砸抢,发生在巴黎的就是暴乱,发生在智利的就是革命,又有几个人能说得清其中的区别? 或者说,革命和暴乱本来就没区别,说个很多人都不知道的事实:全世界范围内,古往今来,任何一场革命都不是一开始就拥有固定领袖和行动纲领的,真要是一开始就有,不用怀疑肯定是外国敌对势力所扶持。 从无反例! 全世界的革命都是从打砸抢开始的,这個打砸抢到底是暴动还是革命,完全取决于观众的阶级立场,跟什么智商,见识,阅历,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即便是后世对革命拥有浪漫崇拜的中文互联网上,绝大多数人也不可能会承认零元购是革命吧?这,就是纯粹的阶级立场。 而赵光美现在最希望看到的,还真就是一场市民阶级自发组织起来,对所谓的官宦之家进行的一场大规模的打砸抢。 传统的地主阶级,官宦世家,占据了太多的上层资源了,只靠兵卒、兵户是没有用的,五代十国,都推翻了多少的统治者了,市民阶级虽然出现,但还远谈不上是崛起,两税法的税制、吏治之下,仍然被官僚地主阶级所压制。 自己不觉醒,谁摁着头都没有用,赵光美自然也就不可能把他们,作为赵家真正可以依靠的统治阶级。 至于说,市民阶级天然排斥集权,与君权相冲这种,纯粹的西方话术,只能说谁信谁缺心眼了,这世上真正高速发展的国家恰恰全都是集权时期的事儿,分权之后全都完犊子了。 说句不该说的,嗯……不该说的还是别说了。 总之,下边的那群学子和市民,终究还是没打起来,仍旧还是在吵架,似乎是在争论新政的第一条,开放户籍,允许京东京西的乡野百姓来开封居住的事到底是好还是坏的问题。 目前来看赵光美的变法七条中最容易落地,也相对来说最温和,最容易被接受的一条了,其实此前在扬州的时候就已经试验过了。 正方观点当然认为这是不对的,大量的乡民涌入开封城会给开封造成严重的治安问题,破坏城内的规矩,甚至会进而破坏税赋的收取,像是脏乱差等基本问题就更不用说了,最基本的一个问题:人要是一窝蜂的往开封来,住哪? 顺便再扣上一个大帽子:正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乡民进城,则农务必不再兴,此乃乱伦纲常之事。 儒家么,其真正的核心思想就在秩序这两个字,说白了就是什么人该干什么事就一定要干什么,任何妄图改变自身角色的事情在儒家看来都是违背纲常的,这也是儒学社会强调稳定的原因,仅这一条来说,赵光美确实是已经在直接挑战儒家学说的底线了。 而学术什么的其实也都是表象,本质上这是在刨那些地主豪强们的根儿的,因为一旦老百姓可以自由进城,那么各地的土豪劣绅,还能够肆意的压榨老百姓么? 地主阶级要想压榨乡民,就必须通过土地去兑换权力,即:你不听话,我就不让你种我的地,反正地这么多,你不种有的是人种。 所以一般来说,乡镇地区的人口越多,地主的剥削就会越狠,甚至是肆无忌惮。 而新政如此一搞就变成了:他妈的大不了这地老子不种了,老子去开封闯事业去,就算是潦倒至死,也比被你欺负死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