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禅机一下子透露出来的信息太多,在场的四人哪怕是见多识广、睿智豁达,也需要好好地消化,如果这些话是从他之外的另一个嘴里说出来的,她们可能认为是在说疯话,但漂流瓶近在眼前,而且他说出来的东西可以与之前很多事互相印证,他明显在那些事上曾经说了谎,事到如今也不能苛责他,正如学院长所言,易位处之,怀揣这么多秘密的人,绝不能对其他人轻易寄予信任,否则恐有匹夫无罪、怀壁其罪之忧。 而他则深深地感到幸运,不为另的,单为他遇到的这四位师长全都是极为正直的人,由于她们位高权重,他对她们的第一印象其实很有距离感和陌生感,无论是雷厉风行果敢刚毅的帕辛科娃将军,还是神秘莫测无所不知的忍者宗主,或者是代天行狩神权加身的院牧长,哪怕是聪明睿智知书达礼的学院长,都是令他敬畏的存在,事实也确实如此,只是她们在这些不同性格的表象之下,本质上是正直的人,正因为她们正直,才屡次被他君子可欺之以方,拿宗主来说,如果真想翻他老底,有什么能瞒得住她? 为了回报她们的正直和信任,坦诚只是第一步,在她们还处于思考之中,他又向她们抛出一个更大的炸弹:“诸位,如果你们也想获得永生,大概也能办到的——如果你们有这个意愿。” 他刚才只是说自己获得了永生,但没有说可以帮别人也获得,他不想将这事过早透露,但她们四人是例外,像她们这么正直的人,理应在世界上存在得更久一些。 果然,面对永生的诱惑,很少有人不会心动,但偏偏就有人不会,而且就来自于他认为最可能接受提议的人。 他话音刚落,院牧长就微微摇头,微笑道:“我就不必了,我每天都在祈祷能够归于上帝的怀抱,这是我毕生的梦想。” 江禅机不禁哑然,他挺担心院牧长的身体,年纪大了又生了一场重病,人要是真老起来是很快的,但院牧长个人的信念显然更重要,他也不适合再说什么。 帕辛科娃犹豫了一下,“很有吸引力的提议,但我不知道活得那么久要做什么……” 他不想她一口回绝,以免万一将来后悔,连忙说道:“那您可以慢慢想,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考虑。” “你不是在开玩笑?我可是会当真的。”宗主的发言令大家的视线全都转向她,听起来她似乎有意接受他的提议。 他立刻回应:“当然不是开玩笑,宗主您意下如何?” 说来也是,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一个人可以不用在意永生带来的身份问题,那大概就是宗主了,没人知道她长什么样,也没人知道她真正的身份,除非科技发达到社会天翻地覆的程度,比如人类开启星际旅行的阶段,否则她应该可以一直藏身于阴影之中。 “容我考虑一下。”宗主说道:“窥视他人秘密这种事,我好像永远也不会厌倦似的。” “您过谦了,您是潜藏于黑暗中的利刃,如果没有您的出手,也不会令我有幸结识33号。”他知道自己只了解宗主的一小部分,宗主做的事有99%可能都不为人所知,并不仅仅在窥探秘密。 “就算是恭维我,也没有什么好处哦。”宗主半开玩笑地说道,“不过恕我直言,你还是不要太康慨为好,永生这种事,不是能随便给予的,无论跟你关系有多好,务必要谨慎抉择。” “您说的是,除了您四位之外,我不打算公开地告诉其他人,除非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牵挂,有意与我移居那颗星球的朋友。”他恭谨地受教。 在内心之中,他很期望宗主能够同意,因为这可能是唯一能看到宗主真面目的机会,虽然宗主很可能长相普通甚至在平均水平之下,只是时刻不离身的面罩给了她太多的神秘感,但问题不在于长相,而在于真相,只要是一直不知道,就会一直遐想——也许宗主掌握了全天下的秘密,而他有机会掌握宗主的秘密,这岂不令人羡慕?别人不说,33号肯定会羡慕到死。 “我也要回答么?”学院长苦笑,“如果给我永生,我大概是会一直埋头钻研数学课题吧,但可能是才智所限,即使有无限的时间,我已经可以预见,大概会在某一天到达我智力所容许我抵达的终点,人力有穷尽,所以……” 江禅机叹了口气,“没关系,您也可以慢慢考虑。” 果然是他的境界太低了,他以为人人会求之不得的永生,四人之中竟然有三人明确或者半明确地拒绝,也正是如此,更加衬托出她们的正直高尚,像她们这样的人,如果不能在世界上存活得更久一些,实在令人扼腕。 人生终究是要有目标的,人不是乌龟,不能单纯为了活而活上千年万载,他不禁想起父母,他们同样拒绝了他的提议,也许他们比不上学院长她们的正直高尚,但他们至少比大部分人想要活得更有意义,也许是这几年亡命天涯的生活令他们有机会去想一些在日常生活里不会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