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冲离家出走半个月了,谢庆收沉不住气了,他给儿子发短信:“你是我儿子吗?你接个电话,让我听听你的声音。” 谢冲不接电话,给老爸回了一条信息:“爷爷最近还踹你屁股吗?” …… 了解到这份上,还敢这么说,那必然是亲儿子无疑了。 谢冲继续发短信:“老爸,别管我在哪儿了,该回家的时候我就回去了。” “还有钱吗?住在哪儿?吃的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冲没再回复。 谢冲的压岁钱都是自己保管,他也不是一个乱花钱的孩子,只要不大手大脚,他手里的钱支撑几个月是没问题的。 那天周明理来谢家闲坐了一会儿,悄悄告诉谢庆收,谢冲在他父亲那里。 “按理说,我应该为谢冲保密,但是我爸很想告诉你。谢冲离开家那么久,你们肯定担心坏了。” 谢庆收一下子就放心了,但是他想不明白,儿子怎么流落到水镇去了呢? “我爸没仔细说,就说他俩是在车站遇到的,然后谢冲就跟着我爸回去了。我爸一向很喜欢谢冲,谢冲待在那里也很习惯,所以,你就不用担心了。” “好,好……就是给你家老爷子添麻烦了。” “嗐!咱们这关系,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吗?要是谢冲乐不思蜀,就让他在那里多住一段时间。” “我想让他早点儿回学校去。他想明年高考,这样晃荡可不是个好兆头。” “谢冲底子很好,晚点儿复习也没什么。” 谢庆收烦闷不已:“要是今年考上了该多好,就没有心事了。你家老爷子是个饱经沧桑的人儿,谢冲跟他接触久了,就会发现自己的痛苦很渺小,应该很快就会振作起来吧!” “这话就不对了。我爸经历了很多苦,他年纪很大了,他的承受能力很强;但是谢冲年纪还小,在我爸看来不值一提的小事,却能把他压垮。所以说,痛苦是没法比较的,你也不要逼着谢冲尽快成长。” 谢庆收连连点头,憨笑道:“你们都是文化人,当领导的,说话就是有水平。” “我很快就不是领导了。” 谢庆收虎躯一震。 在东海街道——哪怕放眼整个来城,周明理都是跟东海实小划等号的。他是实小的活化石,也是实小最佳代言人,没有人比他更热爱学校和学生,也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担任校长一职。 谢庆收不解地问道:“周老师,你不会是生病了吧?要不,你怎么舍得离开东海实小呢?” 周明理的笑容恬淡而又豁达,他捧着茶杯,说道:“缘分到头了吧!” 谢庆收对周明理的亲戚不是很了解,偶尔听大嫂说起过周明理的大哥,从某种程度上说,他跟范立仁是同事。他刚从岗位上退下来没多久,周明理这校长也当不成了。 谢庆收怀疑这两者之间的关联,周明理显然不愿意多说。他自嘲道:“我就有个大专的学历,在人际交往上也没有什么特长。除了热爱讲台,喜欢跟孩子在一起,就没什么长处了。现如今,时代发展得太快,我确实有点儿跟不上了。我这样的老人,已经不适合带领学校往前冲了。” “周老师,您这话说得……当老师最重要的不就是要爱孩子吗?说到爱孩子,谁能比得过你呢?” “我犯了很多错……”周明理呷着茶,缓缓说道:“六一儿童节那天,富川桥塌了,我还组织孩子们参加文艺汇演……这确实是不合适的。我当时就想着,要是六年级的学生们错过了这场表演,他们精心准备了那么久的节目就泡汤了,这会不会成为他们童年的遗憾?唉,我的目光太短浅了。” 谢庆收很无语。事故发生后,东海实小的党员们是最早去当志愿者的,他们还把教室收拾出来,救治伤员,或者让救援人员休息。除此之外,组织鲜血也是他们最先行动起来的。周明理做了很多,没有拖任何后腿,也没有大张旗鼓地宣传自己的事迹,他只是让学生们表演完节目而已,这就成了别人攻击他的点? 可靠的大哥退居幕后,周明理也没什么可依靠的了。 谢庆收失落地说道:“你怎么能说走就走?我家老三还在东海实小上学,你好歹看着他长大。” “要相信我们学校的老师,他们都很负责的。” 谢庆云成天往学校跑,但是她从来都没有带回周校长要离开的消息。谢庆收跟她聊了起来,谢庆云愣愣地出神:“周老师离开,早就有苗头了。学校内部的事,我就没跟你们说。二哥,我挺失望的,而且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什么斗志。我以前信誓旦旦要留在这里,但是周老师走了,我也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