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短暂,她从来无畏,她真想放纵一把,当个恶人强取豪夺。 张行简突兀收手,不再给她上药。 沈青梧立即伸出手,握住他手腕。 沈青梧:“肩上伤更重。怎么上药?” 张行简:“……你应当找侍女帮你上药,而不是我。沈将军虽是巾帼英雄,可我只是卑微小人,还得重视礼法。” 礼法? 那是什么玩意儿? 是从小约束她、让她不停挨打挨罚被关起来的原因之一吗? 沈青梧唇角勾了勾。 张行简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寻常,更感觉到沈青梧身上的侵略性、压迫感。先前她像是在休养,看着安然无害,而今——张行简出神,想是他激起她的战意,唤醒了沉睡的她吗? 他听到沈青梧笑了一声。 沈青梧漫不经心:“张行简,我和你交换条件吧。” 张行简欲离开的动作停住,也没有再推开她扣住他的手腕。他听到她说:“我们公平交换。你问我你想要问的问题,我问你一个我想问的问题。诚实换诚实。” 张行简温声:“恐怕在下还想看一看将军的玉佩。” 沈青梧:“我没有想加的条件。我没有更想要的。” 张行简抬目看她,含笑:“那便算我欠你一回。来日将军想好了条件,再告于我,如何?” 沈青梧意外:“你不问我会让你做什么事?万一你不愿呢?” 张行简回答:“凡事无定论,轻诺必寡信。我从不轻易许诺旁人什么,也不要旁人的承诺。我问与不问,沈将军都不会让我好过,我何必多问?” 沈青梧挑眉,不语。 她从怀中一把摘下那玉佩,抛给张行简。哪怕张行简目的是如此,也被她这么果断的动作惊了一下。他看她一眼:她是一点不在意他要做什么。 张行简低头端详自己怀中这块玉佩。 月光下,他看得比当初更仔细,更专注。连系着玉佩的绳子,他都手指轻轻擦过。绳子微潮,是她身上的汗。 她出了很多汗?是……疼的吗? 沈青梧淡漠:“你看完了吗?” 张行简回神,手指摸过玉佩上所刻的那个“无”字。这个字,确实是张文璧教他读书时,拿来让他临摹过的书法。他确认过无数次,而今心底沉沉,终于确定: 张容还活着。 一个死人不可能在多年前写出一个“无”字,还特意送给沈青梧。 沈青梧看着张行简,将他一眉一眼都烙刻在眼中:“这玉佩,和你在帝姬宴上认识的娘子有关?是同一块玉佩?” 张行简微笑,将玉佩还回来,失口否认:“是在下看错了。将军的玉佩是将军的,和在下找的人不一样。唐突将军了。” 沈青梧眼皮低垂,看着他送回来的玉佩。 她手捏住玉佩这一端往回抽,张行简没有松手。沈青梧低着眼睛,看着玉佩另一端的郎君手指。 她既好像看到三年前的大雨中,张行简说他不信什么口头承诺,他要她刺他一刀,他倒在血泊中,倒在她的视线最后。 她又好像闻到空气中的香甜靡靡之气,吞咽声、浑浊急促的呼吸声,眼睛看到张行简修长的、青筋疾跳、满是绯意的脖颈。 她还看到重重伞影,灯火游离,张行简跪在她面前抱住她…… 那些画面、那些情绪,像藤蔓一样纠缠,奔腾不息,在她心中扎根、生芽,誓要破土而出。 现实中,寒风中,沈青梧周身忽冷忽热,听到张行简询问:“我想问的是,将军的玉佩是哪里来的?送你玉佩的人姓甚名谁,和你什么关系?” 沈青梧答非所问:“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看我?” 他的回答,关乎她如何看他。 张行简怔住,抬头疑惑看她。 沈青梧重复一遍:“高高在上万人追捧的月亮,怎么看待平凡渺小不被看到的普通人?” 【你怎么看待我呢? 月光之下,那些普通的走卒,那些远走他乡的过客,那些不合群的异类,那些以女子身份和男子一起在战场上拼杀想搏出些什么的人……不都是芸芸众生吗? 不受重视的人,被世人遗忘的人,不受期待的人,是否被权高位重者不屑一观呢? 在蝼蚁苟且偷生之时,人生来有贵贱之别,我与你们的区分,是否荒唐而没有尊严?不被看到的人,到底能走多远?】 她一遍遍审视张行简是怎样的张行简,和旁人有什么不同。沈青梧无法表达自己心中真切的迷茫,说不出自己真正的困惑,她希望张行简听得懂她在问什么,毕竟他之前就懂了。 张行简看着她许久。 他望着她眼中的幽火,从那幽火看到她的执拗、沉着。 与众不同的娘子,总是有旁的娘子一辈子都未必会有的困惑。不甘于柴米油盐不愿自困宅院的娘子,生来就魂魄熠熠发光。她本不寻常,她以为自己很寻常。 张行简心头的血热了又冷,冷了再热。他握着玉佩这一端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 张行简侧过脸,躲开一瞬她这般笔直无畏的目光。 张行简转过脸来,又是他往日那般镇定温和的客套模样。 他微微笑:“沈将军天下第一。” 沈青梧愣一下,目有迷惘。 她听张行简不要钱一样地说着恭维的话:“沈二娘子天下第一。 “沈二娘子以女儿之身走到今天这一步,可见你的卓越。你已达到世间女儿、男儿都无法企及的高度……区区在下,哪敢妄言?” 沈青梧看着他不说话。 张行简便温温和和,说更多好听的话。无外乎夸奖她的优秀,赞赏她的勇气,说谁也比不上她……他多有才学,同样的话修饰后经由他说出来,总是好听委婉。 旁人还有三两个缺点,沈青梧在他口中,一丝半分的不好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