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二人到弇山院的时候, 又忽渐渐下起雪来,至廊下时二人发鬓上已沾染上片片雪花。陆慎伸手去抚,却叫林容偏头躲开来。旁人在的时候林容尚肯装一装, 此处又无别人,何苦恶心自己呢?她心里存着气,脸色委实不大好看,并不肯同陆慎说话,转身进了净室, 一面解开斗篷, 一面吩咐丫鬟:“备水来, 我要沐浴。” 虽则林容平日生气,从不迁怒这些丫鬟, 可翠禽、凤箫见她这样子,便知不好,一面名小丫头提了热水进来, 一面预备待会儿躲远一点才好。 林容垂手去拨弄那萱花络子, 忽地叫住翠禽:“你去熬了药来, 我要喝。” 凤箫口不严,林容便没有叫她知道这些事,浑然听不懂, 问:“县主哪里不舒服?” 独独翠禽听了垂头, 立时便明白是叫自己熬避子汤,她转头去望外面,正瞧见陆慎掀开软红绣帘, 俯身进来, 当下吓了一跳, 福身道:“君侯!” 陆慎踱步过来, 见林容依旧冷冷的,粉面生霜,他是知道这小女子的脾气的,发作起来的决不肯给谁的面子的,挥挥手,打发了翠禽、凤箫这两个丫鬟:“退下!” 二婢向来怕陆慎这个男主子,并不太敢说什么,低低道了一声是,齐齐退了出去。 林容此时正预备沐浴,除了外头的大衣裳宽袖,只着一袭贴身的软青罗的小衣,下面是松绿色的撒花裤,发鬓散开搭在肩上,似绿云逶地一般,正垂头闲闲拨弄五彩丝线宝络,见他来,抬起头,微微蹙眉,冷冷瞧着他,也并不同他说话。 陆慎走过去,烛火叫带得明灭起来,握拳咳嗽一声,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却见那小女子忽地站起来,抄起一件宽袖大衣,便要掀帘出去。 陆慎忙拉住她的手腕,低声呵斥:“崔十一,你胡闹也有个限度,妇人服侍丈夫,分内之事而已。谁家的女眷,像你这般时时给自己夫君脸色瞧?” 见她闻言挑眉,怒气更甚,转了话头:“刚才在后廊房,谁也不知道,倒是你今儿晚上要同我闹一场,传出去,不知道的,也猜得到了。” 林容见这混蛋竟然倒打一耙,气得喉咙发痛,抿着唇定定瞧着他,甩开手来,道:“我并不会侍候人,请你去别处,想来很多人乐意侍奉你!” 对于陆慎而言,妇道人家,侍候床帏之事,的确是应尽的本分。可惜是林容不是这样的妇道人家,也做不了这样的妇道人家。 陆慎握住袖子,不叫她走,两人一时僵持住。终还是陆慎开口:“那亭子里都是些人精,绝不会出去嚼舌头的。” 林容闻言更气,转过身来,恨恨道:“你明明知道外头那些人猜得出来,还不管不顾,只顾着你自己痛快,怎么会有你这么自私的人?” 那小衣的系带本就松松挽着,林容略一动,衣襟便散开来,方才紫檀圈椅上的幽香渐起,越起小艳疏香般的销魂来,陆慎眼微狭,拥了那小女子在怀里,抵在唇边:“算我不对!” 林容恨恨地瞪着他,正要再骂几句解气:“什么叫算你不对,本来就是……” 陆慎低头衔住那丹唇,耳边顿时清净起来。良久,林容无力地摊在陆慎肩上喘气。陆慎轻轻抚着那小女子的后背,忽得听她低声叹气:“陆慎,你真是个无赖。” 那声音凉凉的,并无任何娇蛮情.欲之态,虽只有八个字,却叫陆慎生出无限的缱绻来,一时握着她的肩头,唤:“卿卿!” 二人在净室又不知耽搁了几许时辰,林容叫陆慎抱到床上的时候,已经是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闭眼躺了会儿,惦记着避子汤的事,心里越发不安起来,虽极累却一丁点睡意都没有。 又熬了一会儿,那边的陆慎似是睡熟了,林容这才轻手轻巧地撩开帐子下床来,怕惊动陆慎,也不敢点灯。不料刚一动,便听得陆慎带着睡意的声音,问:“怎么了?” 林容摇摇头:“无事,去净房,你睡吧。”陆慎闻言果不再问,偏头又睡了过去。 林容出得门外,果见翠禽还候在哪里,脸已经叫冻得通红了,心里不忍:“把药悄悄放在外间就是,做什么等着,这天气这样冷?” 翠禽摇头:“县主不是说,这药凉了便没药效么,奴婢才在那边守着炉子,倒是不大冷的。只这会子风大,端着药走过来,脸就叫吹红了。” 林容望了望外面,果见大风刮得庭中松柏东倒西摇,忙叫翠禽进门来,一面放下门帘,叹气:“都快到二月了,风还刮得这样厉害。” 翠禽放了托盘,奉了药碗上前:“县主,趁热喝吧。”一面问:“这药真能有用么,往日在江州,君侯给您吃的避子汤,您吃了,就肠胃不舒服的……” 她话只说得半句,忽见一道挺拔的身影,抚开绣帘,缓缓踱步过了,顿时吓得呆住,脸上都是惶恐的表情:“君侯!” 陆慎踱步到林容身边,一只手负在背后,声音听不出喜怒,问:“哪里不舒服,大半夜,怎么起来吃药?” 林容脸色倒还算平静,只是翠禽自觉心虚,端着药碗的手不住发抖,忽地撑不住,药碗也摔在地上,越发害怕起来,回话的声音也发抖:“回君侯,是……是夫人平日益气补血的方子,只今日事多,忘了服了。大夫吩咐……吩咐过,这调理的药最好日日都吃,不要间断。奴婢这才……这才端了药来给夫人……” 陆慎喔了声,阴恻恻道:“是么?既是补气益血的方子,给我也盛一碗来,冬日正该进补。” 翠禽不敢应,抬头去瞧林容,见她微微点头:“去吧,另端两碗过来,地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