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直到再有人掀帘进来走到他的面前,打断了他混乱的思绪。 “殿下,那位姑娘来了。” 那位姑娘。 身边识得的人都这般称呼她,也不会再有第二位女子与他有关。 是他不愿让姑娘闺名叫他人知晓,有意藏着掖着。 却不想那名字也是假。 赵云奕猛地抬起头,漆黑的眼眸中闪着微微光亮。 他胡乱裹了伤口绾起发,迈出的步伐格外沉重,踏在融雪之后的水洼里溅起水花,眨眼间又落回草地。 他心中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的。 但狰狞鬼面之下的姑娘,语气淡漠地打碎了他的希望。 “既然你已知晓,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如今任务完成,我也该回去了。” 果然。 泊影接近他不过是为了获取情报。过去的几个月,在她眼中不过是一场任务,弹指掸落尘埃般不值一提。 天空阴沉似欲落雨,灰沉沉的云层不断逼近。赵云奕眼底似乎染上浓重墨色,在昏沉天色中不见光亮,也掩盖不住布满的血丝。 那些亲眼所见的遍野横尸,都曾是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 都不是他,又都是他。 相处数月,身份是假,名字是假,之前的笑语情意都是假,对泊影而言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任务,不曾投入一丝真情。 口口声声的“心悦于你”,也不过是她演的一场戏。 只有他当了真。 她是旁人雇来的刀,为了要他的命。 如今竟还前来告知于他,让他更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急怒之下,赵云奕突然感到喉间涌上一股鲜血,被他强压下吞了回去。他从未有过今日这样失了冷静的时候。 “滚!否则别怪我杀了你!” 喉间挤出的话语满含恨意,许是鏖战过后重伤在身,腰间佩剑变得格外沉重。他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拔出剑,迎着她的目光,割下浸着血污的袍角丢在地上。 等到泊影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赵云奕似是再没了力气,长剑瞬间脱手掉落,而那块玄铁牌几乎要嵌在掌心。 平安符上的凹陷无法恢复原样,天际被水墨染上阴云,一如北境那日。 如今的赵云奕已经离开北境,回到安谧平静的临安,至少明面上不再纷争不断。 马车逐渐接近皇城,巍峨气派的殿宇在视线中愈发清晰。 那一役被逼至绝境,二皇子也因此在北境留下了最令人称颂的战功。 其中情形涉及皇长子,当时留了那探子一命,但不知怎么最后关头他却改了口,将全部罪责揽在自己身上,隐在暗处的赵成松最终全身而退。 至于泊影,赵云奕恨她欺瞒恨她背叛,但同时也意识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情意竟已经由不得他,在心中扎根、蔓延,捆住他的手脚,让他失了面对黑白时的果决。 他不肯原谅当初那个放任她靠近,又贪恋北境雪地里虚妄般温暖的自己,却又不得不承认,终究还是私心占了上风。 -- 二皇子离府,泊影也没有闲着,当即便被路过的侍女香融抓走。 在整个二皇子府中,知晓替身一事的也不过三五人,香融便是其中之一。自进府第二日起,泊影便早早被她叫到院子里。 “做二皇子殿下的替身,最重要的就是相似。柳大人吩咐了,要尽快教会翠花姑娘府上规矩。” 外形神态方便伪装,更不用说泊影本就同赵云奕生得相似,但若是要面对熟悉一些的人,举手投足间的细节难免容易露出破绽。 于是那段时间里,只要赵云奕不需要她从旁候着,她旁边必定会跟着一个香融。 圆圆脸的侍女看上去笑意盈盈很好说话,但张口便是规矩。 从府上规矩到宫中礼仪,全部灌输进泊影脑袋里。她分毫不懈怠,一点细微错处都容忍不得,时刻盯着泊影。 好在泊影学起来也快,只是这进府的最初目的,倒是只得暂且搁置。 她不得不先适应这个侍女的身份,才好避开二皇子府这么多双眼睛,有所行动。 外界无人知晓,神秘莫测行踪不定的渡影阁阁主泊影,成了二皇子身边一个低眉顺眼的贴身侍女。 二皇子看书时,她站在一旁侍候;二皇子用餐时,她站在一旁等候;二皇子提笔练字,她站在一旁耐心研墨。 泊影手上不停研着墨,视线却悄悄飘到了桌后那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