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项政令的出台,都要考虑很多的情况。地方的上奏,一般情况下,都是片面的,这倒不是地方刺史县令的失职,而是越尽职的刺史,就越想自己解决问题, 不想上报给朝廷。” “所以,收到地方的奏折,我等应当充分考虑以后,才能批复。” “而到了出台政令的时候,也需要考虑实际情况,一般情况下,朝廷会派遣观风使,巡视天下,观风察俗。等观风使返回长安以后, 再结合实际,制定出相对应的政策。”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再谨慎的政令,也做不到完全没有问题,这里,就涉及到一个道理了,那就是百口难调。朝廷就像是一个厨子,端出一道菜,需要给好多人吃。但是,这些人里面, 有喜欢咸口的,有喜欢澹一点的,甚至还有喜欢更酸一点的。” “厨子没办法把一道菜做得有百种味道,同样地, 朝廷也没办法保证自己的政令,能够适用于所有人。因此,厨子只能尽可能地取一个适中的味道, 让大多数人觉得合口,让喜欢咸的人,觉得虽然澹了一点,但不是不能接受;让喜欢澹的人,觉得虽然咸了一点,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至于喜欢酸的人,那就没办法了,一锅菜百人吃,不可能为了这一类的少数人,而损害到大多数人的利益。殿下,您要记得,政令是没办法做到完美无缺的,我们只能尽可能的兼顾大多数人,不能站在少数人的一方,您理解了吗?” 一番话说完,张文瓘也是口干舌燥,忍不住又喝了一口茶。 而李贤,全程认真地听了过来。“百口难调”的道理, 他虽然清楚, 但是,听张文瓘重新讲述一遍,结合自己的思考,还是有一些新的收获的。 确实啊,对于执政者而言,最应该先学习的道理中,就有“百口难调”的一席之地。同时,站得高,未必就能看得远,还有可能忽视脚底下存在的问题。 没有人能当一个完全称职的皇帝,至于一个好皇帝,只需要兼顾大多数人的利益,让少数人不至于冻饿而死,就合格了;而历史上那些所谓的“千古一帝”,哪个不是既稳定了当下,又为后世人创造了一个可以持续发展的前路。 身在高处,望远和低头看,缺一不可。 想到这里,李贤抬起头,对张文瓘说:“张侍中的话,孤明白了,就拿定州的事情来说,既然定州刺史上了奏折,表示河北道,或许不止它一个州府遇到了这样的问题。” “所以,朝廷应当派遣观风使,查探当地的实情。确定受灾的面积,然后命令户部做好赈灾的准备。” “同时,定州等刺史,就算是为了不让朝廷忧心,想着自己解决问题,但是,欺瞒的罪名,无论如何也是逃不掉的,朝廷应当予以惩罚,您觉得,是不是应该这样?” 张文瓘笑道:“正应如此啊,来东宫以前,老臣特意去吏部、户部、司农寺查看了定州的公文,上面并没有记录定州遭受旱灾的事情。若是他去年就上报了此事,朝廷有了准备,恐怕这个时候,朝廷已经将赈灾的粮食送到定州了,‘可能出现饥荒’的字句,根本不可能出现。” “不论定州刺史是为朝廷分忧,还是为了自己的官位考虑,欺瞒,都应当治罪。那么殿下,请问,若是您,会如何给他定罪呢?” 定罪? 李贤没想到张文瓘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不过,若是自己应对的话.... 想了一会儿,李贤才开口:“若是孤给他定罪,首先要,秘密派遣官员,实地查看定州的情况如何。如果真像他奏折中讲述的那样,定州还能勉强自给自足,只是大概率会出现饥荒,那么他为朝廷分忧的想法,还是有四成的可信度的。” “如果是这种情况,孤会治他欺瞒之罪,为了后续的赈灾考虑,给予他留职待惩的处罚,若是赈灾顺利,算他戴罪立功,不予追究,赈灾不顺利,则降职为别驾。” “可若是定州已经民不聊生,那么毫无疑问,这家伙就是为了自己的官位着想。生生的将地方的详情隐瞒而造成此等局面,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如果是这种情况,孤会带着朝廷赈灾的粮食,亲自赶赴定州,赈灾的同时,还要拉着定州刺史游街,最后不必朝廷三司会审,孤会亲自下令砍了他的脑袋。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跟司法程序比起来,显然定州的民心,要更加重要。” “您看,孤的决断,如何?可....” 话还没说完,李贤就见张文瓘开始了鼓掌。 “哈哈,殿下的应对,没有一丝的差错。您说得没错,哪怕是对官员定罪,也应当查明实情以后,再行惩处。尤其是,您‘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的说法,更是没有一点问题。若是局面真的变成了这样,确实应该如此。” “只是,若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