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敢看的。 华昀在北地时,杀伐果断,她印象中,华昀虽然不苟言笑,却从来不会屠戮无辜。 她幼时被带去北地,华昀每次从战场下来,带着劲杀的血腥就钻进她帐篷里,盯着她喝完一大碗羊奶。 那时不懂,捂着鼻子嫌弃道:“爹爹为何喜欢杀人?打仗那么好玩吗?” 华昀看着她平时玩耍的沙盘,说道:“爹爹打仗,是为了身后的那片国土上更多的人,他们的平安喜乐,三餐烟火。有朝一日,四海承平,爹爹再也不杀人了。” 直到她也上了战场,才懂得什么叫守护。 “是大巫。” 镜焲打乱她的思绪,她四下张望,便看到一身黑袍的大巫,疾步略过他们。 “只有大祭司可以看到你吗?”华凌祁问道。 “是。”镜焲追着大巫的方向而去,说,“她的眼睛本就不是看寻常之物的,烨支族几百年才出这么一位天赋异禀的大祭司。” 他们紧追到大巫,便看到玉藏儿浑身污血,靠着大树,奄奄一息。 大巫捧着叶子,试图让她喝水,可连送了几次,水都洒了。 他颤声道:“大祭司,若你死了,我便将这孩子抛出来,扔到荒岭,喂虫子喂蛇!” 玉藏儿轻咳一声,撑着眼皮,虚弱地说:“你敢......我宁可碎骨,都......不能,让你......” “那你好好活着,我一生都护着这孩子。”大巫又将水送到她嘴边。 大祭司躲开,道:“不瞑鱼,入泱河......” 大巫恐惧地把水扔到地上。 “你的铃刀上少了一个铃铛。”大巫拿起铃刀,递到玉藏儿手中,说,“等那些人撤出九云襄,我再寻一个更好的给你。” “我把铃铛送给了一位夫人。”玉藏儿虚弱地说,“过不了几日,她便有孕了,就当做贺礼罢。” “那些禁军带来的女人,能是什么好人?!”大巫怒目圆瞪,道:“糊涂啊!他们对我们赶尽杀绝,你却要送贺礼?” “天命如此。”半响,玉藏儿淡淡开口。 ****** “烨支族的这条叫泱河,通往冥界入口,冥界的河叫瞑河,取自过河之魂瞑目,忘却凡尘之意,可笑的是,河里的鱼叫不瞑鱼。”镜焲解释道,“不瞑鱼若出现在凡间,必有血光。” “你是说,有人放不瞑鱼现世?”华凌祁说,“判官在此便能问问他。” 镜焲冷哼道:“问他?他连自己是什么东西都不清楚。” ****** 大巫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罐,说:“前几日机缘巧合,我得了一颗玉珠,喂给了蛊虫,如今九死后生蛊已成,我现在就救你。” 华凌祁认得这蛊虫,这是为她续筋接骨的那颗莲珠。 乌黑的蛊虫喝饱了玉藏儿的血,便闷头从伤口处钻进去。 如她那时一样。 玉藏儿疼得连昏厥几次。 ****** “她身上也会有结吗?”华凌祁转头问镜焲道。 “有啊。”镜焲指尖划过小蛊虫的背,说。 华凌祁打了个激灵,身体弓起来,暗想,幸好现在是只虫子。 ****** 又听大巫说:“蛊成。不过孩子保不住了,只能活其一。” 玉藏儿恢复气力,抚着肚子,说:“那便让他活。” 大巫怒道:“一个虚无渺茫的梦,一个未经世的孩子......值得么?” 玉藏儿的眼睛总是让人觉得无神,可这时看起来,却那样坚定。 “值得。”她说,“我无愧于族人,无愧于天地,我只对不起自己,不能好好爱他和孩子。” 一道蓝影飞身而过。 “我师父!”华凌祁惊道,险些从镜焲手上摔下来。 蓝色衣袂与发带,平缓落稳。 大巫惊恐失色,护在玉藏儿前面,待看清来人,说:“是你?” “我是宿韶战神至交好友。”他对玉藏儿说,“我能救你腹中胎儿,只是需要你最后一丝精气化作母胎树,此后能不能轮回往生,全靠命数,你可愿意?” 她看不清来人,但他说到宿韶,玉藏儿不假思索,微微点头答应。 蓝衣仙者施展咒术,蛊虫在玉藏儿体内发出幽幽的光亮。 玉藏儿的身形慢慢消失,霎时间一棵花灵树拔地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