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而税一’,可在受灾区暂时实行‘三十而税一’。” 大鸿胪丞孙参疑惑道:“若政策只在局部实施,就算其他地方没有怨言,但受灾区一旦实行,是否很难再恢复原来的税收。” 光禄大夫姜勐说:“‘轻田租’安抚民心可行,参照今年的顷州。之所以会出现瞒报屋舍奴仆等偷缴税收的现象,很大的原因是人口并非全部记录造册。” “不错。”玉旒后的萧岂桓手撑着膝头,说,“编户政策尽快施行,周薯,你安排人拟定。尤其对那些富贾豪绅、权贵家的奴仆,算赋由一算涨到二算。另外允许开荒土地,但前提需上报地方政府。” 众臣面面相觑。 编户政策是邑王在时,由他向惠帝提出的改革之一。那些年他设清谈茶会,引来众多有志之士,针砭时弊,相较于如今的公车署,盛况空前。 可还未来得及施展抱负,以一个“莠言乱政”的罪名,落入万劫不复。 “另外,拢州人丁稀薄,迁去的人不足,加之各地闹灾,死的人多。”萧岂桓站起身踱步,“举国上下,二十岁还未成亲的女子加收算赋,每两年增加一算。” 底下又是一阵交头接耳。 姜瞻岿然不动。 ****** 太尉府。 姜瞻面前摆放着一盘陷入死局的棋,红泥小炉上温着酒,他把玩黑子。 等了半响,他未落子,对面的人也不曾失了耐心。 “你何时与陛下达成编户政策的。”姜瞻眸光落在棋盘,语调带着训斥。 姜勐恭敬答道:“伯父之言,小侄不懂。” 姜瞻对他这庶出的一脉颇为寡淡,如今倒重新审视这个侄子了。 六年前,在悍羯忍辱负重,不过倒算得上“一战成名”。 姜勐谨慎地站满酒杯,又将酒壶放在炉上。 他双手托着杯盏送到姜瞻面前,说:“陛下早有改革之意,不若刚登基时,就组建自己的势力,还曾以施相年迈为由让其靠老还乡。六年前西南通敌案,拢州的刺史被悍羯人吓破胆,寻条绳子勒死自个。陛下让武宣候以绣衣直指身份督查各郡,就是不再信任各州刺史。伯父,陛下他甚至不再相信先帝留下的任何人。” 姜瞻不接酒盏,冷淡地盯着他。 姜勐尴尬地将杯盏放于案上,继续说:“陛下不信任外朝,便会向内发展。官职在身的内宦,外朝和内廷皆出入自由,伯父,您说,会不会再衍生出一个新势力?比如以中常侍为首的阉党?” 姜瞻一口闷了酒,沉静地笑了,愉悦顺着脸上的沟壑直达眼底:“疯长的枝条撼不动树干,不好看,剪掉就是。” 子落,局破。 ****** 华凌祁到中都这日,雪雾蔓延,朱门高墙寒气阴冷,覆上素白,在她看来,竟也能成别具一格的美景。 经历过痛苦的感觉,便会时刻记着。 六年前冬天,她也是被困于这般的阴霾之下。 在脏污的泥里,嘶吼、挣扎。 那是茫无涯际,看不到生机的绝望。 小秋裹着氅衣站在马车旁垫脚张望,看到来人,她接过小内侍手中的汤婆走近华凌祁的马车。 “姑娘路途劳顿,先暖暖手。”小秋热络道,“太皇太后特意安排了车来接。” 华凌祁弯腰下车,一举一动间,比中都的闺阁贵女做得还温婉气派。 “有劳姐姐。”她接了汤婆,从袖中拿出件小坠子,说,“这是从西南带回来的小玩意儿,姐姐莫要嫌弃。” “漂亮。”小秋欢喜道,“听闻西南的人极爱耳珠啊坠子这些,也比别的地方做得更精妙。” 华凌祁想起入九云襄时,遇到那位叫阿荆的女魂将,做了傀尸也要伸手问她讨耳珠。 那时,骆煜安的耳珠为谁备下的? 才过几日,竟想亲自问问他。 此次回中都,骆煜安命阳离及三位身手极好的绣衣跟随,未带王福源。 “姑娘,我们就在此等着。”阳离低声说,“侯爷命卑职得亲眼看着您从宫门走出来。” 华凌祁颔首。 朱漆宫门大开,她撑着一把竹伞,自愿重新回到樊笼,戴上枷锁。 锦央宫里,华凌祁俯首跪着。 博山炉中薄雾缭绕,她不习惯染香,却清楚地记得,那年也如这般伏在地上,太极殿里萦绕身侧的气味犹如索命的恶鬼,束着她手脚,扼住她的咽喉,喘不上气。 姜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