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宋青瓷照旧在做数学题。
心里压着事儿,胸口闷得厉害,数次有心想和老太太说点儿什么,老太太却只是低着头,垂下眼睛,自顾自地忙活手里的针线。
虎头鞋做好了,又在做帽子,穿针引线,十分忙碌。
从头至尾,神情都淡淡的。
宋青瓷内心紧张,委屈,题目做得也差,好几道数学大题绕不出来,眼睛里面渐渐汪起了水。
题目做不下去了,她仰起头,将泪意逼退,起身上床,拿出一本地理书背诵。
背书对宋青瓷的睡眠有奇效,明明一点都不困的,躺在床上才背五分钟,她头一歪,睡着了。
听着床上传来细碎的呼吸声,老太太这才放下手里的针线,端着煤油灯走到床边,照向宋青瓷,细细地端详。
孙女侧着身子,身形瘦小而单薄。睡前翻阅的书此刻正盖在她脸上,把脸遮了个严严实实。再往下,手脚蜷缩成一团,透着股子不安。
老太太抿紧唇,取走书本,露出一张精致小巧的脸。她抬起胳膊,伸着手摸到孙女脸上,上下左右地摸索。
这眉、这眼、这鼻子、这嘴巴,还有这两排长长的睫毛,分明都是孙女的模样。
可怎么,她越瞧越不像了呢
记忆中,孙女勤快,少言语,心思细腻敏感,仿佛压着许多心事。
不爱说话,但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明白归明白,又偏偏有股子倔强。
谁知,忽然就变化好大,最明显就是娇气了,也挑剔了。
穿粗糙的衣裳会不由自主地拧眉,看到碎布拼成的杂色床单会默默移开眼睛。
死活不肯再在外面喝水,总是挑剔地看着饭菜。
衣裳永远穿一天洗一次,没洗过的衣裳第二天坚决不肯上身,鞋子也是,必须得干干净净的才肯穿出门。
郁结的眉头打开了,跟她爹妈也不攒劲儿了,可也不爱往那边跑了。好似她爸妈疼不疼她,偏疼谁,跟她都没关系。
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了。
这真的是她的孙女吗
老太太很困惑。
可这要不是她孙女,那她的孙女呢
“我的青瓷去哪里了呢”老太太不由地呢喃出声。
宋青瓷睡得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顺口应了一声,“我在这儿呢,奶我在背书呢这道题真难解”
一边拧眉,一边给自己打气,“奶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学,将来叫奶过好日子,叫别的老头老太太都羡慕你”
老太太眸色几经变幻。
罢了,也许真是自己想多了吧
第二日清晨,宋青瓷醒了,因为害怕面对那种冷冰冰的气氛,赖在床上不肯起,当起鸵鸟。
“醒了就起,昨晚背了有五分钟没还想赖到什么时候”老太太隔着帘子喊。
咦,这态度,雨过天青了
宋青瓷眉头眼神一亮,几下穿戴好,打开门闩,就见老太太手里拿着笤帚,在扫院子。
“肖婶,家里有灯油没”
隔壁桂花婶子在喊,两家关系好,有啥事儿,常不常地这么隔着院子喊一声就行,宋青瓷已然见怪不怪了。
“还有点,拿瓶子过来倒吧。”老太太虚空回应了一拨。
桂花婶子就拿着玻璃瓶子上门,宋青瓷笑着喊人,就听老太太吩咐,“青瓷,去屋里给你桂花婶匀点灯油去。”
得嘞。然后颠颠跑屋里去倒灯油。
桂花婶子看着宋青瓷就笑,她生了一溜淘小子,就稀罕乖乖巧巧的闺女,“咱们青瓷这样好,长得漂亮,又孝顺,还识文断字的,也不知道什么小子才配得上”
老太太熟稔地笑说,“不急呢,先留意着,看看再说。”
都十了,怎会不急,无怪乎没有瞧得上的。
这态度,挂花婶子抿着嘴,就知道老太太心气儿高着呢。
行吧,心中有数儿了,她也就不耽搁了,从宋青瓷手里接过瓶子,脚步就往外走。
走时候,喊老太太,“夏季里,雨水多,队里都在修补,过两天我叫老大和老三来给这边屋顶的茅草修补修补,免得来场暴雨遭不住。”
农村就这样,你帮我一把,我帮你一把的,日子就这么过活了,不能太独。
说完,挂花婶就急匆匆地回去了。四世同堂,上面两老都在,底下四个大小伙子,老的少的都指着她伺候,吵吵嚷嚷的,人气旺得不行。
没几日,地里玉米都种下了。队里稍微得了会儿闲,副队长带人搞修缮工作,牛圈,驴棚,队房,库房全都修补一遍。
桂花婶子就喊老二老三两个晚上过来家里帮着修补屋顶。
小五也回学校去了。
快考试了嘛,走时候,苗大丽一个劲儿地叮嘱,“千万好好学,旁的不要担心,高中只要能考上,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