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主位上的张羡原本神情有些严肃,直到刘景毫不犹豫拒绝了荆州牧刘表的招揽,才暗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对州吏笑道“仲达乃是我长沙士之冠冕,仆亦委以心腹之任,刘使君纵有爱才之心,却也只能徒劳无功。”
州吏倒是显得十分平静,不应刺史部辟命的人多了,比如零陵郡的刘巴刘子初,刺史部数次征辟皆不就。刘景如今名望比刘巴还要大,拒绝几次都属正常。
州吏对刘景抱拳道“既然足下不应刺史部辟命,那在下就告辞了。”言讫,又向堂上的张羡一揖作别,继而退出室郑
张羡目视州吏离去,心中大感不悦,此人对他虽无失礼之处,却也缺乏敬畏之心。
他堂堂长沙太守,居然被一个州吏所“轻视”,这绝对与刘表脱不了干系。由于他割据荆南,与刘表分庭抗礼,被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素不礼敬。下面的人不过是“投其所好”。
与刘表的矛盾也不是一两了,而且未来两饶关系还将不断恶化下去,直至战争。
其实张羡并不想走到这最后一步,他不是一个有太大野心的人,他只想继续维持如今的权势,可惜刘表注定不会如他的愿。
张羡按下思绪,对刘景道“仲达,你才器不凡,被治中邓羲赞为王佐之才,又被五经从事宋忠誉为国器,刘荆州对你青睐有加,仆半点也不觉意外,只是没想到,面对刘荆州的招揽,你竟想也不想断然回绝。”
“看来他在襄阳有耳目啊。”刘景心道。这也正常,刘表是他唯一的大敌,他自然要想尽办法安插耳目,以便监视对方。
“府君对下吏信任有加,委以心腹之职,下吏上任不久,便因私事告假数月,如今归来,尚未回报府君万一,怎忍就此离去”刘景看似是在向张羡表忠心,其实却并未把话死。
“仲达不负仆,仆亦不负仲达,待过几载,仆必举仲达为孝廉,授以一县之地。”张羡显然也听出了刘景话中之意,再次祭出百试不爽的绝摘画大饼。
刘景“知趣”的拜谢道“下吏日后必将竭尽全力,勇于任事,以报答府君的盛情大恩。”
“勉之、勉之”张羡欣慰地笑道。
不久,刘景便徐徐而退,回到主簿室,因为州刺史部征辟属于他预料之中的事,所以并未受到干扰,心无旁骛的处理起公文。而他的“一言一斜,自然也通过他人之口传入张羡的耳中,由是更加安心。
十余日悠悠而过,时间悄然进入十二月,建安元年仅剩下最后一个月。
事情正如刘景所料,十二月初,襄阳再次来人,此番是代表镇南将军府而来,辟刘景为从事中郎。这个从事可和之前的州刺史部从事全然不同,州刺史部从事只是百石吏,而镇南将军府的从事中郎则是比六百石官。
这回刘景故意表现得有所犹豫,迟疑了好半才出言拒绝,令张羡险些惊出一身冷汗。
从吏入官途,对于绝大部分人来都是一生可望而不可即的幻想。面对刘表抛来的比六百石官位,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拒绝,在张羡看来,刘景犹豫乃是人之常情,最终拒绝才最是不易。
正因为知道刘景的拒绝是多么难能可贵,张羡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寒了他的心,不再像之前那样画一个虚无缥缈的大饼,而是明确告诉刘景,后年,也就是他满弱冠之时,便立刻举他为孝廉,割百里之地付之。
二十岁举孝廉为县长,这已经是本朝最快的速度了,以袁绍家世之盛隆,也不过如此而已。
当然,这里指的是乱世之前,乱世礼法制度早已崩坏,张怿十八举孝廉为临湘令,孙权十五举孝廉为阳羡长,莫不如此。
对此,刘景心中毫无波澜,刘表此番直接授以官职,颇令他感到意外,他本对张羡有些期待,如果能就此举他为孝廉,可以获得最圆满的结果,在不得罪刘表的基础上达成目的,然而张羡却无此意,令他的期待落空。
既然张羡不愿为他破例,那就只能继续按照计划进行了。
“十一月、十二月,最后一把火,当在明年正月刘表应该不会选择正旦朝贺之时吧那样做的话几乎和直接翻脸没两样。”刘景心里默默想道。
时间继续缓慢而坚定的前行,随着正旦逐渐临近,刘景忙得不可开交,可内心却一片清宁。因为他心里清楚,他在主簿这个位置上,已经开始进入倒计时。
这日,左贼曹掾成绩前来主簿室见他,手下在郡府门外抓到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对方被捕时声称是刘仲达之友,特意赶来投奔他,成绩听后不敢怠慢,直接跑到刘景这里求证。
刘景不用细问也知道,此人定是昔日襄阳时的玩伴于征。
他数月前与襄阳蔡氏子弟发生冲突,在刺伤对方后亡命南奔,刘景当时猜测他十有会来长沙投奔自己,只是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他的人影,还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或投奔他人去了。
得到刘景的确认,成绩很快就遣人将于征带来。
于征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