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郡,南昌。
豫章太守孙贲看着手中的书信,刚毅的脸容上,眉头紧锁。
他的父亲孙羌是孙坚之兄,很早就去世了,当时孙贲尚未成年,而其弟孙辅更只是一个婴孩。孙贲独自抚养幼弟,建立名望,长大后为郡中督邮、守长。
孙坚于长沙举义兵,孙贲去职投奔叔父,并在孙坚战死后统摄其部众,扶送灵柩,归于江东,后依附袁术,征战江淮。
建安二年公元197年,孙策已立足于江东,而袁术则在淮南寿春称帝,置公卿百官,郊祀地。孙贲心知袁术必败,当即抛妻弃子,独自逃回江东。
接下来几年,孙贲跟随孙策征战江东各地,去年末,讨江夏黄祖归来,适逢扬州牧刘繇病逝,豫章太守华歆亦降,孙贲被孙策任命为豫章太守,继而又分豫章郡南部为庐陵郡,以孙贲之弟孙辅为庐陵太守。江东一共也才有吴郡、丹阳、会稽、豫章、庐陵五个郡而已,孙贲、孙辅兄弟就占了两个,可谓权倾江东。
孙贲手中之信是宜春长周泰派人送来的,其地与长沙醴陵接壤,近日收到情报,刘景于酃县城下大败荆州军,并乘胜收复了临湘。原本以为荆南大局已定,谁知竟然发生了惊大逆转。
孙贲先是震惊不已,接着便感到深为惋惜,刘景借时获得胜利,本身实力有限,不足为虑,他和胞弟孙辅各领一军,出宜春、庐陵,西入长沙,刘景必然抵挡不住,届时刘景一败,零陵、桂阳二郡可传檄而定。
之前曹操见张羡败亡,为免刘表调军北还,急忙割零陵、桂阳给张津,割长沙给孙贲。
孙贲之女嫁于曹操之子曹彰为妻,二人乃是姻亲关系。孙贲手中握影亲家”曹操拜他为长沙太守,讨伐刘表的诏命,因此他入主长沙,可谓名正言顺。可惜,他现在根本动弹不得。
四个月前,孙策在外出打猎时遇刺身亡,孙权受命继位。
叔父孙静长子孙暠,欺孙权年幼,欲乘机自立,图谋会稽,后被富春长虞翻劝退,总算是避免了一场孙氏内讧。
而江对岸,孙策所置庐江太守李术,亦不尊孙权号令,招降纳叛,阴怀异志。
至于江东本土深险之地,山越盗贼多如牛毛,黄巾余孽亦遍布郡县,加上孙策在世时,对地方名士、豪杰多有诛杀,暗中怀恨者不知凡几,眼下的江东,只能用“内忧外患”四字来形容。
这样的形势下,孙权根本不可能同意孙贲出兵长沙之请。
况且,豫章、庐陵并不安稳,相反,由于二郡今年才平定,堪称江东最混乱之地,很多地方都只是名义臣服而已。
只要知道,除了孙贲、孙辅兄弟外,周瑜、太史慈这两位孙策最倚重的大将,之前皆驻扎在二郡,后孙策遇刺身亡,周瑜将兵赴丧,而太史慈仍留于豫章。
或许孙贲、孙辅前脚刚入长沙,豫章、庐陵后脚就反叛了。
不过孙贲依然为此大感遗憾,因为错过了这个机会,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染指长沙了。
甚至,刘景有一日或会成为江东的劲敌,亦未可知。
孙贲心中一叹。
刘景入主长沙之日,于郡府正堂大宴临湘官吏、士民,会者多达一千余人,这样的盛况,也只有每年正旦朝贺时才会出现。
刘景是主君,大部分时间颔首即可,只有遇到亲信故人,才会浅尝即止,是以直到入夜时分,宴会曲终人散,才微有醉意。
郡府便坐中灯火辉煌,亮如白昼,刘景为了显示近亲之意,拉着桓阶同坐一席,促膝而谈。
“桓君,我还记得,昔日在郡府时,常与从兄、桓君、公长相聚吏舍,秉烛夜谈,乐此不疲。”接着刘景脸上露出感伤之色,又道“这几年长沙兵祸连连,动荡不休,更让我怀念过去的美好时光,可惜从兄不幸染病,魂归九泉,再不能相聚”
桓阶和刘蟠同僚日久,私交甚笃,闻言亦难掩悲伤,感慨道“刘元龙对零陵甚是看重,每每道零陵是能够兴旺家族的人。当年零陵与区元伯不睦,刘元龙为保护零陵,当面与府君抗礼,我等再坐者,莫不瞠目结舌。后来零陵出为酃县长,府君左右,或有人因妒出言非谤,幸得刘元龙拼命回护,才没有让人阴谋得逞。”
刘景叹道“从兄对我的恩情之重,无以复加。当初我因兄丧归家,一度出没田垄,维持生计,是从兄念我家境困顿,有才干,将我荐入郡府为吏。
若没有从兄一路扶持,我未必能有今日的成就。可是从兄却从不求回报,即使临终之前,写信将家人后事托付给我,亦嘱咐我不要对其子过分宠爱,当与族中其他子弟一视同仁。”
桓阶直言道“零陵全歼北敌,收复长沙,名扬下,这就是对刘元龙最大的回报。刘元龙泉下有知,必定欣慰不已。”
刘景默然颔首。
桓阶见状,果断结束这个话题,随后另起话题引到政事上,当前最紧迫的事,无过于洪灾。
长沙诸县,以临湘、酃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