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掌一向不喜欢霍去病,倒不是他对卫少儿的私生子有意见,当初偷情的时候他都知道,没当一回事。 他不喜霍去病,是因为觉得霍去病的命太好了,生下来刚刚记事,宫里贵人得幸,连带着卫家一门显贵,明明只是个私生子,却拥有许多长安权贵都无法企及的特权,等到霍去病稍稍长大一些,又成了天子身边的侍中,有着极好的前程,而陈掌自己的儿子不仅没什么出息,还视他如仇。 陈掌时常想起妻子死前仇恨的眼神,仿佛和儿女们的面容重叠起来了,可他也没法子呀!他想要恢复先祖的荣光,为什么就这么难? 陈家是开国功臣,距今也就这么几代人,汉家的天子就已经不再顾念他们先祖的功绩了吗? 陈掌越是为侯位奔走,就越是茫然,霍去病一个毛头小子罢了,他一战就封侯,这次不过是他第二次上阵,就能带两万多骑兵,刚有胜果传来,天子在朝议上召集群臣为他庆功,朝议第一日就定了万户侯,第二日要赐千金,第三日天子说冠军侯没有家室,要给他赐豪宅美人。 光是听见豪宅两字,陈掌就心头作痛,那新立的振武侯府,占的可是他陈家的宅邸! 酸妒之后却也有好消息传来,天子封赏完之后明显意犹未尽,召见卫少儿,封她做了谷阳县君,如今卫少儿出行在外,别人尊奉她就可以叫一声谷阳君,而非陈夫人了。 卫少儿欢天喜地谢恩,陈掌还没酸两天,他就得到了天子召见,陈掌心头砰砰乱跳,该不会……要恢复他这个冠军侯之父的爵位了吧? 嗯,多年为曲逆侯爵奔走,陈掌早就忘记这是他嫡兄丢掉的爵位了。 至于路上撞了个人,对陈掌来说都没往心里去,身边侍奉的婢子还很会说话,说这叫出门撞喜,是要发生大好事了。 马车行至宫城前,陈掌下车,然后步行,宫城是非常大的,只有诸侯王和刘彻允许的宠臣才能够在宫城里骑马坐车,绝大部分的臣子都是两条腿走,有的臣子年老力衰,从宫门到宫城这一截路已经无法走完,也就到了告老的时候。 骑马出宫城,乘辇见君王,这是多少臣子的奢望。 陈掌还不算很老,哪怕这条路已经许久没走过,也还是走下来了,他怀着紧张的心情等候天子召见,但天子让他在外头等了小半个时辰,才像是忽然想起他这么个人来,让内侍将他带进殿内。 刘彻听见行礼的动静,连头都没抬一下,只道:“数月前你家二女失踪一事,廷尉已经有奏报,看看吧。” 陈掌小心地接过内侍递来的竹简,上面有张汤的奏报,他通过大量筛查异常情况得到线索,并寻到当日在振武侯府附近卖人的老妇,那老妇听闻廷尉的名声就吓得坐地,审讯不久就全部招认,张汤又问询了振武侯府的管事和一干仆役,最后奏报刘彻,他的文辞简练,而且善于总结,叫人一看就懂。 陈掌一眼看去,张汤的奏报大致意思是这样的,陈掌有意将长女嫁给丞相薛泽为继妻, 次女赠与修成子仲为妾,陈家二女因此出逃,她们将自己扮成少年,花钱寻了老妇将他们贩卖至振武侯府。 这明显是个正确决定,因为两个孤身女郎是很容易被恶人盯上的,成为大户人家的奴仆能能保全自身,但权贵之家基本上不买卖奴隶,他们用自家奴隶生下来的孩子,这叫“家生子” ,所以就盯上了刚显贵没多久的振武侯府。 不料,振武侯出征,这两位女郎阴差阳错跟去了战场。 陈掌的脸色青了又白,跪伏在地不出声了。 刘彻手里的笔都没放下,只淡淡地道:“张汤的奏报写得很清楚,陈掌,等振武侯返回长安,你去领她们归家。” 这是一点亲戚间的颜面都不给了,陈家二女这样的情况,哪怕做妻不配,姐妹二人顺势做个妾室也是应该的,可天子连这个都不许,显然是非常维护振武侯的名声了。 陈掌对天子哪里敢讨价还价,唯唯应是。 刘彻忽然想到了什么,起身走到陈掌身边,一双鹰目锐利地盯着他,说道:“陈家不可能再起复了,收起多余的心思,好好侍奉谷阳君吧。” 陈掌的脸色一下子煞白,他完全没想到天子会这样直白地和他挑明,而且还叫他……好好侍奉妻子。 这一次陈掌饶是面对天威,都咬牙许久,才应了一声:“唯。” 刘彻是很会变脸的君王,他对待陈掌这样的无用之人,基本就是这张冷漠得要结冰的脸,说出话的也像刀子一样锐利。 打发走陈掌,刘彻坐着批阅了会儿奏章,有内侍来报,说王美人来给他送甜羹。 刘彻面上,顿时露出温柔笑意。 王美人也是出自平阳府,木兰和霍去病离开长安不久后得幸,这位美人得幸到什么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