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一场苍凉又绝望的悲剧。
为什么这世上有如此可笑的事呢
褚赤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灰败,眼神也一点点涣散,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但未等他爬起来,高声呼喊医师,便见着一阵匆忙的脚步与哭声自后方传来。
“主人主人”阿蓟大喊着,“小郎君活了他活了”
千叶茫然无光的眼神无意识往那一边移了一下。
是男孩子吗,她生的是竟然是男孩子吗
真苦啊,将要面对的是何等痛苦的命运啊
然后蓦地倒地。
怀中圆形的包裹从她无力的臂膀中滚出去,滚到阿蓟的脚下,松散的黑布散开,露出半张紧闭着眼睛的熟悉的脸。
阿蓟这辈子所能发出的最大声响都拥挤在了喉咙口,随着这声尖叫一起撕心裂肺自这之后,她失了声,再不能说话。
千叶生了场大病。
她在死生之间颠倒徘徊,在炼狱边缘流连忘返,醒不来,睡不去。
一场短暂的爱恋葬送了她大半条命,她在奄奄一息的绝境中不断地梦到所恋之人渐渐腐烂的头颅。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如此轻易就陷入绝望,她既然认定了自己孑然一身踽踽独行的真实,那一切奢侈的感情本来就不应该为她所有,侥幸拥有哪怕是一瞬就已经足够珍藏可是鬼使神差地爱上一个人,又莫名其妙割舍掉的痛苦实在太过于剧烈,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像是被碾成了烂泥,再硬生生被揉搓成人形,血肉骨骼都在哀嚎呻吟,充斥满无法言喻的锐痛。
偶尔脱离浑浑噩噩的状态,拥有几分清明之时,她拼命布局想要维系两州的稳定。
严州危机,不仅是虞相在旁窥视,北境也必将疯狂,单氏本来就恨她入骨,在此事之后更将对她深恶痛绝,他们宁肯给单世昌过继一个孩子,也不会承认她为他生下的这个孩子,必定会拼尽全力来夺两州。
淳州她倒是不怕,就算康乐王磨刀霍霍,有张伯扬在,她也不害怕此地会轻易沦陷。
千叶只能将大寒派去堵虞相她的身世是不能见到天日的秘辛,既然在虞礼看来,大寒身上还披有“皇子”的皮,那么他就有着某种不可替代的作用,拿他暂时稳住虞相还是可以做到的。
褚赤则是去扛北境,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也不用顾及它物,她与单氏不死不休,除了褚赤她也想不到有谁人能挡住北境的铁骑了
单世昌死于褚赤之手一事,以石破天惊之势叫天下震动。
正如天下人皆知褚赤是她的人,他杀单世昌便与她脱不开干系一般,所有人只会在“妖孽”的祸事上添上一笔,叹她心狠手辣歹毒弑夫。
褚赤并不怕她恨他杀他,或者说就算她要杀他,他也会抱着无畏之心坦然赴死他比谁都坚信着自己所做的是一件正确的事,杀了单世昌,击溃了她心中的柔软与动摇,将她剥离舒适安稳的生活圈,推动她前往杀戮争端的局面,主动拿起屠刀征战杀伐他艰辛着自己所作所为无愧于誓言,无愧于君王与大夏。
可是千叶又能如何做呢
她不能杀褚赤
即使这是杀夫之仇,即使这痛苦撕扯去了她大半条命,人死了,也就什么都没有了,爱成了无根之木,恨也就是水上浮萍而她还活着,她要考虑的是如何才能保全住严、淳两州。
不,能尽量保全便保全,不能保住便丢了也无妨,她要去康乐国,她必须去康乐国
她只能想要两个人可以证实她的身份,成帝与温皇后。
她见不到成帝,只能想办法去见皇后。
单世昌身死,军队群龙无首,步步败退,康乐王恒襄夺取了整个遂州,继续北上,因地形之变虽无所建树,却在常平,硬生生于重重兵将护卫中掳获了殷氏女与其子。
院落之外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庭院之中倒像是丝毫未受到外界厮杀征战影响,仍有几分现世安稳的静谧恬淡。
廊下的婢女与护卫们目露惊慌,但皆安静又温驯地立在原地,似乎相信来人不会伤害自己一般,这种诡异的氛围叫康乐国的兵众都为之惊诧。
恒襄在主屋的正堂中看到了自己要找的女人。
穿着素布麻衣丧服的人倚在榻上,静静望着某一处,眼神并无焦距,不远处有一个摇篮,两个婢女侍立在旁,其中一个怀抱着素服襁褓正在哄着孩子。
婴啼虚弱而轻细,仿佛幼猫嘶叫一样有气无力,显然先天不足,但这孩子气性又极大,哄着摇着就是不肯止住哭泣。
见着陡然闯入屋中之人,婢女们脸上本能地浮现出几分慌张,又迅速低下头,连动作都不敢大幅度。
那榻上的女人反倒有了动静,微微侧过头,平静的视线虚虚地望向他。
苍白而瘦削,柔弱得像是一滴即将化来的蜡,又像是马上要被风拂散的轻雾,病态的美在她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有那么一瞬间,恒襄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朵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