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越是待他一切如常,仿佛芥蒂全无,褚赤越是小心翼翼,不敢再有任何的“自作主张”。
如今两州蓄势待发,随时都能入场,虞礼那形势已经够恶劣,不能下坑,而且对于虞礼这种人,实在没把握做到坑了他之后还不为他觉察,所以暂时不打他主意,反倒是恒襄治下坑越多越好,要让原本就不平衡的双方两败俱伤,可不就只有拼命拖强者的后腿了么,只可惜遂州还是不好控制,否则这时候褚赤就是带着三州来谈判的了。
仗打到这样的地步,两边都骑虎难下,虽未拼尽全力压上最后的底气,但是如今的战局却烧灼着两边的底限,有不甘,但更多的还是忌惮。
虞礼需要一场大胜加深自己的统治,稳定军心,同时谋求更多愿意维系大夏延续之辈,参与这个新大夏的构建;恒襄更需要胜利来巩固自己作为锦华帝的威严,叫天下慑服以倒向大锦国,他若胜,就是取彼而代之的关键一步,他若败,新国气势大跌,他可能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恢复元气。
但偏偏虞礼与恒襄不可能拼死决战,当今局势太过混乱,一旦这厢你死我活,就算是惨胜都会导致元气大伤,叫旁者做渔翁白白捡了便宜。
谁能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一股力量未出手呢
褚赤营造了北境铁骑下岌岌可危局面良久,当时康乐王军队入淳州屠尽乌亭屯兵,张伯扬舍了女主子也退居不出,于是连单氏与恒襄都不认为严、淳两州还有力量可以出手,千叶要的就是这个忽视。
她不仅要借它去破僵局,还要一举扭转局势
千叶在嘉燕宫中很难体会到前线战事有多紧张。
她脑袋里对于近乎白热化的战局又只有一些简单的线条与箭头,本就没有什么同理心,就算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她也感觉不到多少悲悯。
中州的生灵涂炭影响不到汶岚的风和日丽,所有人的生活也都是那般徐徐缓缓,大概只有在听到捷报时会有片刻王师深陷战火的感觉,不过这不包括千叶,她从魏秀身上可以窥探到那些可怕的伤亡与棘手的僵持。
魏皇后的眉宇很长时间里都是微蹙的,她连与千叶坐在一起饮茶闲谈时,也不曾放松过丝毫。
偶尔与千叶的谈论已经足够透露她的烦恼与心结,但她不知道,她连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在向千叶彰显着她的心思大概是有压力才有动力,本就擅察人心的千叶,在这种压抑至极的生活中反倒更觉醒了几分窥视人心的潜质,她能轻而易举窥破他人复杂的心情,能无比简单地触摸到他人藏起来的思绪,其实有时候千叶自己也怀疑,自己似乎是越来越向“妖孽”这个诅咒过度了,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挺妖异。
当然,更多的时候,她在思考,明明毫无同理心又缺乏同情心的自己,堪称冷酷无情也不为过,为何秉承的道义竟然是“人道”呢
当时面对着魏秀的疑问,她脱口而出的答案也在困扰着她自己的想法,莫非是澹台先生的影响
何谓人道
肯定人,支持人,捍卫人。
哪些能被称得上是人
独立的、自由的、有尊严的、存在价值的。
要这样来说的话,天底下就都不是人了,而是兽,千叶所讶异的是,自己潜意识中竟渴求将兽变成人吗
有些头疼,这像是比夺得天下更麻烦更糟糕更血腥的事啊,而且冒天下之大不韪,吃力不讨好。
再想想,反倒觉得这有些意思了,她这一生,自出生起就被成帝当成了一颗棋子,他毁去她所在乎的一切,又怎能叫她甘于为他的设想付出所有呢
如果走上这样一道路,倒是彻彻底底脱出了窠臼,也算是一场盛大的报复。
多有意思
千叶怀抱着这种莫名其妙的愉悦心情,直到看见褚瀚飞新传递进来的消息。
嗯虞礼疯了么
千叶从不知道虞相虞子曜是个这般有趣的男人
是的,她一向将他定位在权臣、谋者、霸者的身份上考虑衡量,现在却要将之安在“男人”的位置上商讨。
她愿意襄助虞相,本身就是不带条件的,因为她必须看到他赢,要将恒襄的威势一举打散、叫他退居汶岚短期内迈不出北上的步伐就这个层面说来,她与虞相的利益本来就是一致的,所以,如今的谈判,与其说是要谋取现时的好处,不如说,是为了战后考虑。
两州一旦参战,或者说她一旦入局,助虞相得胜是必然的操作,不仅仅是战力方面的帮助,她所掌握的大锦国的弱点就是一份重要筹码,但是战后,北境的报复、大锦国的报复,都会叫严、淳两州万劫不复,千叶雪中送炭为的是结盟,或者说,一报还一报,她帮虞相解决战事,虞相帮她解决战后事。
这也算是互利共赢了,千叶不怕他不答应,也不怕他出尔反尔虞相既承法家霸道,不轻易许诺,但对于承诺绝不会主动毁坏。
只是千叶完全没想到,虞礼愿意付出的代价是娶她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