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试图钻进她脑子中的声音细碎又杂乱, 并不像是曾经听到过歌声一样有秩序且能清晰分辨。
像是无数个人在七嘴八舌、争先恐后地说话,声音时高时低, 时远时近, 夹杂在一起的感觉显得格外乱糟糟,像成千上万的细碎刀子一样凌迟着人的神经, 磋磨着人的意志。
千叶的脑子混乱得厉害,她对自己够狠,摘下了维持冷静与理智的圣物, 又不拘束「异种之火」扰乱自己的意识, 有意地令自我意识下沉,叫被本能驱使的伪装人格上浮,当血脉与城堡魔性的共鸣加强,那种陌生力量对她身体与精神的入侵也获得了极大速率地提高, 她的精神状态确实出现了极大的负面影响。
她开始逐渐感觉自己身处的密道都在活化。
台阶变成了游走的巨蛇, 螺旋纹路的鳞片散发出灰败又冷硬的光色, 晦涩的烛光像是张开羽翼的虚幻之鸟般扑过来笼罩住她, 一层一层往她身上叠加,甚至越往下深入, 越是感觉自己正在往一张深渊巨口的咽喉里自投罗网,远处深邃而不可知的黑暗带着黏腻又兴奋的波动,似乎在等待着吞噬她的一切。
身体本能流淌出的恐惧与难以言喻的兴奋并存,好奇心仍在不断加深,就算清晰地自己在作死,却也忍不住享受这种冒险的刺激感。
大概是因为袖口里揣了份莎草纸卷轴, 随时能够将木妖附身,自觉情况不会坏到最糟糕,又猜测这一波探秘不会是个开门杀,否则先疯的就是她习惯掌控一切的便宜兄长因为有恃无恐,所以胆大妄为。
嘈杂的声音慢慢隐退下去,围绕在她身侧的又是神秘又引诱的歌声。
或者说,其实仍是同样的声响,只不过因为她沉浸得更深入了些,感觉已经异化,所以感知到的一切都变了模样。
脚步变得轻飘飘的,就像踩在云端,岔路非常多,但那些声音像幽灵一般指引着她往某个方向前进,呼唤的意味越来越浓重,耳畔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极其厚重,分不清男女,但诱惑的强调却叫它显得妩媚而慵懒,蜘蛛对着已被蛛网缠身的猎物会有尽在毂中不紧不慢的开动心态,但这声音越显得懒散,压在喉咙底下的迫切与焦急就越加躁乱不堪。
它在迫不及待地鼓动她靠近。
朦胧中千叶好像听到那位便宜兄长愤怒阴冷的呼唤“维拉”
理智控制不住地恢复些清醒。
千叶愣了愣,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紧接着心脏就猛地颤动了一下。
她发现身后很长的一截路其实根本没有烛火,她完全是在黑暗中走过来的
回想刚才的状态,没有任何恐惧,也不见任何异样,她也不像是在黑暗中行走,幻觉充溢着她的五感,为她营造出一切如常的感官,就仿佛她走过的是一截再普通不过的台阶,甚至千叶现在怀疑,她刚才走的真的还是之前所看到的密道吗
一种细思极恐的后怕与恐惧在心头游走,但压倒一切的仍是她的好奇心与探知欲。
要不是直觉着目的地就在前方了,她真能还回过头去看看那密道里究竟藏着些什么奥秘
摸了摸袖子里的卷轴,继续往前走,她现在前进的方向又是烛火通明,这边的灯尤其古怪,并不是烛台,而是燃烧着某种油脂的灯,应该是某种鲸鱼的油脂,有种若有似无的香味。
容器的样式也奇怪,鱼形,鱼嘴敞开大口向上,腹内填着灯油,材质似铜非铜、似铁非铁,像是金属又不太像灯、墙壁、台阶全部刻着奇怪的纹路,密密麻麻,显得诡异又奇妙就呼吸到的空气而言,千叶觉得这个通道应当很久没有人踏足了,瞧着森冷晦暗的模样,就不像是外来者能够触及的,但是她看不到任何尘土,一切都显得极其洁净。
千叶越走,被震撼的感觉就越强烈。
就像是即将见证到某种宏伟壮阔的景象,肉眼还未触及,但是那种事物庞大又深刻的存在感已经逐渐影响到她的认知,她感觉自己的血液像是沸腾一般,带动皮肉都在震颤,骨骼在咯吱咯吱的声音,身体要四分五裂,或者会被整个儿融化,若有似无的痛楚在全身蔓延,又与感官一起轻飘飘地剥离出血肉。
她又听到了清晰的歌唱声。
“血液,血液,你的杯子里流淌着我的血液骨肉,骨肉,你的餐盘里盛放着我的骨肉我的孩子,我的挚爱,沐浴着血色绽放的花朵塞勒斯,塞勒斯,沉入深海的你我的梦境”
歌词叫人不寒而栗,但是她却感受不到什么恐惧感,越靠近,那些感知越是离她而去。
她的脚下生长出大量红色的黏腻的花朵,就像是无数融化的血肉铺成的绒毯,汩汩流动的脓液在她的脚边游走,墙壁变成了骨头架子的材质,森冷的骨骸不满了密密麻麻的奇怪痕迹,油灯是一个个的骷髅头,张开的大嘴里面跳动着灰黑色的心脏,一切都在簇拥着她,迎接着她。
她开始无意识地应和那些歌声,呢喃着“化作海水吧,化作海水吧让月光刺透你我的心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