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门口,静静地看着高谈阔论、打架斗殴又或者窃窃私语的人们,就像是群魔乱舞的背景中唯一静止的角落,深褐色的头发迤逦在身后,美丽得妖异的脸上带着倦怠、漠然的神情,时间在流经她的时候好像都是静止的、恒定不变的。
年轻的小少爷竟然有那么瞬间犹豫着不敢靠近。
但很快他就控制好情绪即使昨日她注视着他时那种厌恶的眼神仍旧像针一样扎在胸口。
他早就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喜爱自己,或者说,在他原本的生活中,讨厌自己的人其实出奇地得多,但他好奇于,会抗拒自己诗歌与故事的人确实很少,在那些人中,会表现出这种厌恶态度的更是从未有过。
这叫他不由得产生了困惑,是他唱得不对吗弹得不好吗
还是说犯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忌讳
好奇助长了他的胆量再说,这是梦,梦境而已啊,他为什么要害怕自己梦中的事物呢
这就是他选择坐到她身边去的理由。
事实上当他落座之后,连穿梭在人群中来往端食物上酒的中年大妈女仆们都投以了隐秘的惊奇眼神,好像他靠近她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抬起头,飘忽的心脏在身侧不远处的人转过头看向他时重重一落。
脚步踏足了地面,思维却像是魂飞天际,有那么片刻他一切感知都像是远离他而去。
“你好。”他睁大眼睛搭讪道。
她看着他的眼神,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感情波动,反而还是那种看待一种摆放错位置的器物的异样。
某件明明不该摆放在这里的器物,摆放在了这个位置。
她看上去没有强迫症,也对于把放错的器物放回到原本的位置毫无兴趣,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愿意看到他道格拉斯对于情绪的感知是何等的敏锐,所以他能隐约窥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负面情绪。
浓郁的负面情绪就像是深海暗涌的浪潮,触之便会卷入漩涡,彻底湮灭成碎片。
“你好。”她回道。
声音中竟有种面对的是死人一般无需做任何期待的无动于衷。
她收回了视线。
道格拉斯也是如此。
他匆忙转移视线,打算缓一缓,觉得再看下去自己的眼睛真的会被那些无形的可怖的尖刺给刺瞎。
他感觉到自己的饥饿,应该进食了,但处于高度运转的思维却摈弃了马上点餐的这一选项,所有的冲动最后又归结为必须要表达出来的困惑,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他低低地好奇地问“你看上去明明是憎恶的,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她确实是在憎厌什么。
或许是这些人,或许是这个地方,也可能是整个世界。
但为什么明明讨厌人,为什么又要置身于满是人的酒馆,被人群包围,更何况那些人还是如此肮脏、丑陋充满了人的劣根性
道格拉斯等待着,直到她回答。
比起当地人满口俚语,她的用词显然规范且文雅得多只是恹懒的嗓音并不能叫人感觉到愉悦,开到糜烂的花朵在绽放到即将陷落进污泥的程度时,也不存在多少美感。
“比起讨厌这些人,我更讨厌你。”
金发的小少爷又控制不住抬起了头,他惊奇地直视着她,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事物。
她恹恹地、厌厌地注视着酒馆,碧绿的眼珠就像是某种无机质的矿物,不存留任何属于人性的情绪,整个人与其说是个真人,不如说更像是一尊无生命的雕像。
“离开吧,旅人,”她说道,“带着你的音乐跟你自己,离开我的世界。”
当头铺下的恶意是何等的浓烈,像是无穷无尽的刀子一样切割着他的皮肉,叫他的骨骼都增生出淤泥一样的痛楚道格拉斯要在这样纯粹的恶意与排斥之中震慑片刻,才发现她已经离开了原地。
她的身影穿梭过人群,已经往酒馆的大门走去。
道格拉斯反应过来的瞬间,甚至没有思索的余地就跳下椅子,夺路追上去。
“等等”他满胸腔都涌现出一种莫名的惊慌。
她为什么一直用“旅人”这个名词称呼他
她为什么叫他离开
离开这个梦境
她知道他来源于何处
他潜意识的本能似乎触碰到了某种诡异之物,而在没有想明白这诡异来源于何处之前,他已经想到,必须留住她,必须再问她一个问题
他跨出酒馆的大门,追上前去。
当对方停下脚步时,他下意识也松了口气,放慢脚步“颂芙”
忽然见她转身。
她腰间的匕首随她转身的动作十分自如地飞出,落到她的手中。
那泛着银光的利刃不知何时又染上了鲜红的血液。
道格拉斯未看清她的动作,只看到自己喉腔中喷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