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梦境还是幻觉
又或许只是一段他人的记忆
千叶感觉到自己意识是清晰的, 但是周围的一切也无比真切,就好像她真的身处于这样的环境中,而且她的胸腔中, 也是真的多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感情。
不舍、眷念, 怨恨、忧愁, 以及认命与绝望
这就奇怪了。
她本来在湖畔弹琴钓蛟王, 奏到一半就被拉入了这个场景,周身并不见梅承望踪影,看样子只有她进来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脸,发现脸还是自己的, 再看一眼怀中的琴,依然是疏梅落雪。
这就带给她一种荒谬感, 眼前的场景重演的大概正是“瑶女”成为“水君新娘”的场面, 现在充斥着她胸腔的感情也正是属于瑶女的,如果她是真身进入这个幻境,为什么会受到瑶女影响但如果她取代的正是瑶女的角色, 为什么脸跟琴又是她自己的
不, 很快千叶就发现思维走进了盲区。
换个思维, 作为一个“凡女”,她现在不应该保留清晰的个人意识
她应当确实被投放进了“瑶女”的身体之中, 且被干涉了认知,认为自己真的是瑶女, 现在要被献祭给水君但幕后者又叫她保留着自己脸与琴, 用以彰显她原本的身份,估计是以此达到羞辱梅承望的目的。
只是幕后者并没有预料到,她是“凡女”没错,但她完全不会忘记自己是谁。
她的意识没有被干扰, 就像一个被开启了上帝视角的观众进入戏剧之中充当演员,如果幕后者想叫她重演又或者再演这一段故事,那么就要接受她扰乱剧本的可能。
千叶并不慌张,她甚至有些期待这个剧本会怎么在自己眼前展开。
鲜红的嫁衣层层叠叠铺展,盛放的鲜花将她簇拥在中央,在力士抬着这架竹筏往前穿过人群的时候,两旁观礼的民众都在此起彼伏地向她抛着吉祥话,只有一对中年夫妇表情木然跟在竹筏后面,跌跌撞撞往前走,应当就是“瑶女”的父母了,远远的似乎还有个男孩不停叫嚷着“姐姐”的哭喊声,只是被人群的熙攘盖过,很快就了无踪迹。
她的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越过千篇一律假笑的人面,越过前方唱着高亢绵长的颂神歌谣的巫祝,落在那汪碧蓝神秘的湖泊上。
湖畔早已搭起了祭台,各式红绸与银器装扮得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婚礼现场,只有供奉其上的、当场被宰杀的三牲那鲜血淋漓的模样,彰显出这祭祀的血腥与野蛮。
竹筏被抬上祭台,与三牲放在一起,人们争前恐后地朝她跪拜,祈祷各种各样的愿望就好像人们都认为,即将成为“水君新娘”的她,也有了几分“神格”,所以可以接受民众的跪拜并达成他们的心愿。
巫祝开始围着她转圈圈,将专门供养的祭神牲畜血撒在鲜花上,模糊不清的“巫语”带着一种强烈的催眠力量,似乎要摧她就此睡去。
大概是害怕“新娘”在仪式的最后关头哭喊挣扎、吵闹拒绝,扰了“水君”的兴致,所以要叫她失去意识。
千叶假装睡着了。
她感觉到什么东西在祭台上燃烧,当然并未烧到她,只是在做一种类似于“净化”“洗涤污浊”一样的仪式。
然后热量褪去,身下的竹筏被再度抬起来,人群呼喊着,簇拥力士抵达岸边,又渐渐安静下来,由巫祝朝着湖面吟诵了长长一段祈神的巫语之后,竹筏被推入了水中。
竹筏摇摇晃晃地飘远。
骤然响起的欢呼声中夹杂着一对夫妇最后终于哭喊出来的不舍哀嚎,这大概是“瑶女”对于人类世界的最后认知。
竹筏很快就开始进水。
献祭的筏子并不会绑得很结实,又或者,人们还会在绳索上故意割上几刀,以便尽快让绳索脱落,叫竹筏散裂开,将新娘投入水中,以防“水君并不接受新娘”这一种可能。
淹死新娘这才是野蛮祭祀的最后一环。
千叶感觉胸腔中涌动的强烈的不甘与怨恨,当时的“瑶女”并没有彻底昏睡过去,也不是幸运地在无知觉之中死亡,而是处在一种半昏沉半清醒的状态中,被水渐渐地浸没
她的意识想要挣扎着醒来,却又实在被困顿包裹、无法清明,她在心中痛苦地哀嚎着,却没有人听到她的声音,她向诸天神佛求助,却没有任何神佛回应于她,只有水,无孔不入的水,一点点渗透松散的竹筏,一点点侵入她的嫁衣,一点点舔舐到她的皮肉刺骨的寒意伴着对死亡的恐惧呼啸而来,蒙昧中连急促的呼吸都在抒发着浓郁的怨念。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竹筏无法承受她的躯体,即将彻底散裂之前“吱嘎吱嘎”的声音,仿佛死亡的预奏。
涟涟泪水渗透眼眶,她妄图挣扎,不安的手指痉挛着,被珍爱的琴弦划破了手指,这份痛楚叫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住琴弦。
一声一声断续又凄哑的钝音,就像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