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喜欢某位弟子,那么单独收为亲传也是有可能的。
其实死在“登芳主”手上的莫向挽算是当时公认的内门“大师兄”,在他还未陨落前,几番得山长指点,一直有小道消息说山长要收他为徒,后来却是时也命也不可多讲。
“没有的事。”常真说得很肯定,“至少我未见山长如此表示过”
她说道“这种无稽之谈师兄们万莫信以为真,我看山长呃,那位”
她顿了顿,大义凛然的表情作不下去,声音不自觉放低“那位,毕竟身份有些我看山长也不是这个意思,流言若太过分,怕是要惹得院长们发怒。”
乌安瞪大眼睛,自觉得到了什么大新闻,两根食指在嘴巴前比了个叉叉,兴奋地拖着身后两人转身就跑“我懂,我懂,真真你太够义气了”
等等,这家伙到底知道了个啥
她可什么都没说啊
常真愣在原地,冷汗都出来了,恨不得跑出去将这家伙抓回来再好好掰扯清楚
然后在拿到药汤之后还在疑神疑鬼,怀疑自己真说了什么了不得的情报。
常真回鹤居的时候,婢女们又在清理屋子了。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对着躬身行礼的婢女们点了点头,提着膳盒进去。
纤弱女子伏在床头,柳眉紧蹙,半含着胸,似乎只凭依着这么个支撑都要用尽全身力气,流墨般的头发披散在身后,在苍白如纸的肌肤上蜿蜒,越发衬出形销骨立的羸弱。
听见动静的人掀起眼看了看,见是她,就又索然地闭眼靠了回去。
常真立了会儿,唤道“殷和。”
她是那种内心浪奔潮涌,面上还很能端得住的人,即便这会儿胸膛内部怜意大生,却仍能这么不轻不重、不温不火地唤出一声名字。
对方没理她。
常真便将膳盒放在莲花灯架下的几案上“莫与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对方动了动脑袋,却不是于她的话有反应,而是实在难受得紧,又想作呕的前奏,但这股子感觉又被她给生生压了回去,只叫一张小脸出落得更为可怜。
身体与精神出现极大割裂,最终就导致了这么个结果。
山长亲自在她的身上画满符咒,以此增加身体的强度,得以涵养并且吸收阳神遗藏,可是符咒的生效需要时间,她的身体消化符咒也需要时间,准确来说,现在她的身体就相当于被强行固定住的木偶,血肉、骨骼、内脏都在符咒的框架中安放,可框架作为异物,还未被身体完全接受,因此这会儿叫她感到排异作用的不仅有阳神力量,还有符咒的框架
即便身体不可能再崩溃,有所刺激也是难免。
再加上她又被山长亲手引领着入了道。
常真此刻仍能清晰回忆起来,她入道渡劫之后、精神回归引发天地异象时,具现在她身上的幻影那惊鸿一瞥的画面。
倘若她将来修成阴神的话,那就该是她阴神的面貌。
何等该是何等的动人心魄啊。
这个女子,纵使不施粉黛、病弱体虚,那股子淡到极致转浓的艳色依然带着惊心动魄的美感,谁能想到她以纯粹的精神体显现时,还能有更光华璀璨的面貌呢
她之前一直想不通,凡女之身体能够藉符咒强化,但凡女的魂魄如何消化阳神遗藏
却不防,这世上真的具备天生魂魄凝实到这种程度的奇才
也就是她的精神实则已经入道,但身体还受限于符咒束缚,两者不相协调,以至于彼此作用之下,会吐成这副模样。
由于刚苏醒就出现如此剧烈的呕吐,腹内都无食物,只能呕出来酸水,一度她以为是某种极不妙的猜测,所以她还大惊小怪请山长过来查探情况,山长倒是一眼就看出她呕吐的来由是什么,但当这女子抬头看见山长的第一眼,毫不犹豫就将床头的瓷盂打翻,污秽倒落一地她就知道这个人有多憎恶山长了。
山长当时的脸色常真都不敢回想。
她是真不怕触怒山长啊
或者说,这是该有多恨
山长自从被恶心到之后,这几日除了她去请示时给出的这张药方外,对此压根就不闻不问了。
而受惊的婢女们已经诚惶诚恐、不厌其烦地来来回回倒瓷盂,整床铺,勤清理,压根不敢叫脏污存在于这屋子多一刻
常真从膳盒中取出药碗,想了想,又将她从噬甜的师姐那搜刮的蜜饯拿出来“先喝药吧。”
她心肝有些带颤,唯恐对方伸手不管不顾地砸掉药碗,那她是真没办法了。
辟谷丹这人吃不惯,外门膳堂做的膳食她又咽不下,人已经消瘦上一圈了,别管她现在什么境界,要修什么道,再虚弱下去怕是于寿命先有碍了。
“师鸿雪呢”女子说道。
怎么可以直呼山长名姓
常真呼吸一滞,马上又有些心虚,哦,是自己告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