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
他满身的血迹,不知道是自己渗出还是血刃染红,漫天都是刀影,漫天都是血痕。
而他伸着手,袖袍张开,虚虚掩着下方一个熟悉的身影那里还有一个她
那一个她,正是止牢山时的她
一袭血裳,怀抱古琴,凌乱长发上金钗摇摇欲坠,泪水洗涤的双瞳不屈地仰头望着。
她的剪影定格在那瞬间,可她身侧多站了个师鸿雪
身穿雪青色的长袍,上面缀着展翅鹤纹即使衣袍暗淡如尘覆,她也能认出是哪一日他所穿。
她欲出逃却不慎撞上大妖息容只能被迫返回的那一日,也是师鸿雪以“幻世录”取出她记忆的那一日
他在做什么
两个人像是雕像一般,只有铺天盖地的血刃是唯一动态的情景。
她不由自主朝前迈了一步,然后视野陡然变化。
她看到,另一个她定格的剪影上延伸出无数的丝线,这些命运般的丝线穿过这个她,铺满了整个世界,探入到不知名的去处简直就像是以她为中心,固定住整个空间而师鸿雪留下一抹精神来护住她,代替她承接所有血刃的攻击,使这方意识空间不至于被血刃侵袭、坍塌。
然后千叶看到师鸿雪睁开了眼睛。
此刻,纵使是这个人也要叹口气,无奈道“你怎么总是有这么重的好奇心”
千叶霎时感到天翻地覆,另一个她身上陡然出现无数裂缝,即使师鸿雪张开另一只手,呈环形绕住她之身形,也无法阻止她从内部崩塌
于是所有丝线紧跟着断裂,在这方意识空间都将崩塌的瞬间,师鸿雪抬了抬手,他定住了她的意识空间。
这时候她才感觉到精神被入侵的异物感因为对方不得不使用力量固定住这方天地
然而所有血刃不再围攻他,而是调转矛头,指向了她
千叶猝不及防被血刃擦过,随同疼痛一道涌来的潮水,还有无尽的意志。
那密密麻麻的刃光都在传递着一个清晰的意志。
自由
它们在嘶声着自由
这些刀刃攻击着此地的主人,挣扎着怒吼着要冲破束缚,回归天地。
阳神遗藏,哪是那么好得的。
纵使其主甘愿奉献,也超出她境界太多,纯粹的法力已经用青金石符咒强行禁锢而被她的身体吸收,但这些精神与经验却盘踞于她脑海深处,需要她经年累月地去消磨梅承望为了不影响她精神,自是刻意抹煞了自我意识,但阳神等级的遗藏本身就留存着专门的意志。
千叶收服不了它们。
“万法皆通”还未拉满,阴神未到,精神屏障还未建立,她本不该冒然触动这些东西。
但她实际上已经动用了两次
九重天上,她便如此冒失过,她试着用万法皆通的法理去化用脑袋里的东西,当时的师鸿雪直接将她丢出九重天后来,是别子霄风风火火赶过来救的她。
原来这样的错误她已经犯过一次
而她无知无觉,竟不知道那一切的因由是什么
以至于面对威胁的时候,她竟指望着这些东西帮自己拦住他
她不在乎自伤,却不知道它伤不到师鸿雪,反倒只会将她的脑子刺得千疮百孔
师鸿雪给她收拾烂摊子的时候,是不是也在嘲笑她渺小无知却又倔强倨傲
数不尽的刀子一潮一潮涌过来,切割着她、搓磨着她身上的灵光,精神被挫伤的疼痛难以形容,她只能艰难抬起头,木然望着走过来的身影。
这一次师鸿雪没帮她挡,只是悠悠然拢着袖子,站在一边俯视她“你总喜欢这么给自己增加难度”
他的表情竟还带着一种对于不懂事的小孩般的纵容。
那种见到小孩子对火好奇,非要伸手去摸摸,拦了拦没拦住,便等着她摸完烫伤了之后,再予以教育的表情。
“滚出去”
千叶蠕动了一下嘴唇。
师鸿雪默然看她。
“我说滚出去”
千叶吼道“我所做的一切我都愿意承担代价而我不需要高高在上的指导者”
“更不需要自以为是的好意”
“滚出去不要再动我脑子哪怕一点”
仿佛惊雷划破天幕,意识的风暴冲垮了精神空间的限制,大脑中的一切都像是被海浪冲击般悬浮起来,天旋地转,海动山摇。
千叶所有的精神都在抗拒着异物的存在。
可异物却张开手拥抱住她。
毁灭似乎在一瞬定格,恐怖的精神冲击被强行按捺,仿佛倒带般回返原点。
但是伤害不会消失,所以师鸿雪的身体也出现裂缝,他的脸像是龟裂的瓷器般片片掉落着碎屑。
“抱歉,”他若有所思地说,“你说得对,我确实不如梅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