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着实没有想到会有这一遭。
观战的难免被拖入战火她知道,但拉路人一同做个垫背她是真没见过。
度淳魔君脑回路奇特,思维异于常人,行事更不能预料,他对她的兴趣很大,恶意也很明显,与其说是因为公西雁之故,不如说他纯粹就是使坏,给迟归崖找不自在
变故发生得太快,以至于千叶毫无反应的余地,就被拖入了池子中,黑色池水看着像是胶状物,触感也如淤泥沼泽一般,大概是被黑烟拖扯的缘故,下陷的速度太快,几乎是瞬间就沉入黑暗,淤泥没了顶。
千叶有瞬间的窒息,近乎于实质般的浓烈怨念堵住她的口鼻,本来要挣脱出来倒也不难,可是她在半蒙半昧之间,又看到了师鸿雪那片星河。
心神受到难以抗拒的诱惑,或许是潜意识就知道它绝不会伤害她,就算是放任自己沉入星河也不用担心有任何损伤,于是神识本能地张开,坚决地触碰到那颗被她记挂着的黯淡死寂的星子,进入那段由于她的接受能力有限而没能全部阅览完的记忆。
她睁开眼。
依然是由修士尸身骨骸堆砌而成的猎场,依旧惨绝人寰,踏在上面的每一步都是踏在此界同胞地骨血之上,呼吸这里的每一缕空气,里头都夹杂着战友临死前的哀鸣与不甘。
纵使是作为旁观者、千年之后见证者的千叶,也能感染到那巨大的悲痛与彷徨。
万象魔君站在那里,伛偻着腰,似乎脊柱已经不能地承受上半部分躯体的重量,所以要控制不住弯折下来,原本顶天立地的雄姿荡然无存,只像是一个丧失了所有精气神的垂垂暮矣的老人,下一刻就将被时间风化,被岁月尘封。
但他的掌下仍死死按着一把刀,勉力维系着自己的刀域,因为敌人仍在源源不断地扑上来
千叶发现这并不是他的本命灵武符合迟归崖说他本命刀碎了的说法
这一次,千叶能够清晰看到“天外邪魔”的模样。
就像水母,它们的躯体就像深海中自带着荧光的透明水母薄纱般的身形轻盈又虚渺,就好像飘在虚空中的由光线缠绕而成的织物,没有具现的肉身,只像是一种类似于海市蜃楼般的幻象,一片又一片,层层叠叠更恐怖的是,这明显的异类,大概是两个世界撞击交接的缘故,叫它们也沾上了人世的真实性,又或者是吞食了太多人类的情感与灵魂,以至于它们也模拟出了人的形体,有四肢,有躯干,有头颅,只是就像是捏土捏失败的作品,面貌形态扭曲而诡异。
在它们身上,千叶感觉不到任何美感,只有仿佛理智都要被吸走、似乎直视着黑洞一般的可怖。
她觉得自己好像在一点一点适应这些天魔的存在。
从最初在“朝闻道”中接触到一点天魔气息就几乎宕机,到现在直面天魔都能维系住全部的神智,这种成长速度着实快到离谱她有猜测,但分辨不出来究竟是自己本身的适应性在提高,还是妖契的缘故,属于师鸿雪的抗性传递到她身上,给了她增益。
她没有深入去思考判断,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战争”中,看到那些完全不符合人类审美的东西,正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冲击着苍梧的刀域。
它们似乎完全没有理智,只有贪婪渴求的本能,就仿佛苍梧是最美味的食物一般,迫不及待地想要打破“食物”的外包装,蚕食内里充满诱惑的食物
苍梧的状态糟糕透顶,他的身体尚且完整,但浑身灵光已经近乎熄灭,全身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割裂感,就好像维系这具身体的魂魄与意志即将支离破碎。
千叶看他抬起头,五官与皮肤上都染满了血色,血痕中还隐约浮动着黑色的符文,他似乎是以这种方式强行封闭了自己的五感千叶想到不久前所见到的寒山寺长老,面对“天魔”时也是本能如此应对,想来,要隔绝天魔无孔不入的操控与影响,确实只能以这种自残的方式。
可是无知无觉无感的境地,本来就是对自我的巨大不利。
苍梧站在那儿,就好像是一根即将燃尽的蜡烛,微弱的光火失却了燃料,只有最后一点残存的火星。
天魔如同覆潮,很快就要压塌这片摇摇欲坠的界域。
苍梧却不退反进
他胸腔中的那口不曾散去的恶气那支撑着他这幅残躯的仇恨与不甘那庞大到要吸引那么多天魔进猎场的怨恨,依然驱使着他前进,驱使着他战斗
他暴喝一声,举刀劈下,群山瀚海的刀域也跟着轰然砸落,刀域碎裂,烈火丛生,点燃了猎场之中的诸多怨念。
他停顿了一下,再度举起刀
可是他实不能再驱使灵器这一柄巨刃发出凄厉哀鸣,刀还未劈落,反噬的力量已经自刀身侵袭而下,叫他的手臂如同炸裂的气囊,森森白骨狰狞而出,血液混杂着肉块飞溅到他的脸上、身上。
他像是无所知觉,抬着那白骨透体、千疮百孔的手臂,继续奋力挥刀。
刀风卷起的力量已经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