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还没搞清楚状况, 就见着仿佛地动山摇的震颤自脚下传来。
大片大片纠缠着鲜红曼珠沙华的白骨在颤动中化为碎尘,幽魂歇斯底里的嚎叫都无法盖过骨骼恐怖的摩擦声,几乎近在咫尺的动静仿佛远古的兽吼, 低沉嘶哑中又混杂着无数杂音,张口就要鲸吞天地般的贪婪壮阔。
这个师鸿雪几乎是在霎时就起身抓住了旗杆,浑身气势一变,情绪尽收, 整个人都如同一潭漆黑的深渊, 不见任何涟漪。
千叶抬起头,在触及到后方的事物时,便是她的瞳孔都禁不住猛然一缩。
可见那灰蒙蒙的死气都被撕扯开, 一个庞然大物凭空构架而成
黄泉岸边铺陈的尸骨中, 升腾起一具巨大的骷髅它是由无数森然的骨骼堆叠而成的人形, 有山体般的巍峨恐怖,浑身密密麻麻的骷髅头眼中燃烧着青色的火焰, 就好像点燃了无数的眼睛那巨大的脚掌往前一迈,浑身噼里啪啦都在往下掉落碎骨头, 当这堆骨山前进的时候,才会有天地都恐崩裂的压迫感。
千叶的身躯, 甚至抵不过它一个脚指头的大小
这中东西究竟是怎么存在的
千叶在规则的地域待得太久了,她所理解的这世界, 即使是妖类都清晰可窥, 即使是天魔亦可以想象, 独独没见过这样匪夷所思的生物
师鸿雪迎了上去
他掌中旗帜疯长, 银枪在手,旗面已经脱离了手掌,化作一张巨大的幔布, 朝那山宇一般的怪物卷过去
虚空之中的旗面流动的姿态就仿佛一张画卷,画上沉淀着日月星辰,流转着璀璨华光怪物正面被旗面扫到,就像是被一座山砸中了胸口,庞大的身形都蹒跚了一下,发出恐怖的摇晃声,击散的骨骼簌簌掉落下来,就好像下了一场雪,灰暗的雪花有实质性的重量,浓密的怨气亦随之散落在地,于是岸边更有数不尽的骷髅爬起来,缺胳膊断腿,摇摇晃晃向这厢袭来。
千叶已经顾不上探究真相,刷地打开了折扇,本能地参与战斗。
心神瞬转,一片一片墨色的字迹在扇面上迤逦,片刻就形成无数符文,构架成杀阵,一个接一个叠在一起朝外铺展。
符阵扫到之地,行走的骷髅接连被绞灭,碎裂的白骨散落在地,更多的彼岸花在骨灰之间蔓生,猩红的色调带着不祥的气息。
很快扇骨分散,形成一片刃光,带着一往无前的威势,刺入怪物的骨骼之中,无法毁去它庞大的身躯,那就一道一道切割构成它血肉的骨骼
她怎么都没想到,刚在战场之上与师鸿雪大打出手,马上就在“浮世城”中与他并肩作战。
可是这场景带来的压迫感太过强烈,那中一有不慎就会毁灭的强烈真实感,本能地激起了千叶的反抗之心他们不仅要防备有形的骷髅怪物,还要警惕无形的怨念鬼魂到最后,铺天盖地的敌人如潮水退却,重又变成黄泉河岸死寂的白骨时,千叶拎着扇子,比她被某人从河中拎出来的时候还要狼狈。
她身体消耗的灵气太多,这破地方又没有任何可以补充的灵气,紧靠着丹田运转所反哺的一点灵气根本无法实现长时间的续航,只能坐在地上喘着气休息。
师鸿雪重新构筑好防护的屏障,在她身边坐下来。
他浑身沾染的血污更多,别说被血染红已经变得晦暗的衣袍,就连脸上、脖子上凝结的污血也显得格外显然。
千叶看他一眼,比起好奇他的真实身份,更忍不住问出口的是“你的洁癖忍得了”
“现在的我还没有洁癖,”他轻描淡写道,“要到他离开黄泉,重见天日,才见不得自己一点脏污。”
千叶停顿了一下,脑子有些麻。
他说了吧,他说了这是“黄泉”吧
所以这里真的是黄泉
全副思维都混沌不明,怎么都梳理不出打结了的线头“你是真实的是真的还是记忆”
她连询问都问得语无伦次、自我矛盾。
她的直觉告诉她,他并不是假的,可她实在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如果这个师鸿雪是真实的存在,就意味这个场景也是真实的,可是“浮世幻梦”中怎可能出现真实之景
灵镜之中怎么可能存在黄泉
他又为何在黄泉之中厮杀
他怎么不离开
她之前所见的“死掉”的黄泉又代表着什么
还是说,这个“黄泉”与她理解的那个有出入
如果说这个师鸿雪只是某一段记忆,是灵镜截取的属于师鸿雪的记忆,他为何就有这样清醒理智的个人意识
他为何又能一口叫破她的名字
记忆幻境中的他如果具备自主性,又或者像她一样能保留自己的意志,为什么不突破这个幻境
无法解释的问题快把她的脑子塞爆了
师鸿雪就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湛然自若道“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