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安在诺兰面前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我很愿意保护你的自尊心, ”诺兰的语气始终都是那么温温淡淡的,好像没有任何事物能撼动他的从容,“但不是现在。”
尤利安没有说话, 半垂着眼睑掩盖自己眸中的真实情绪,浑浑噩噩的大脑中连剥离片分清晰的思绪都很艰难。
“爱并不是一件糟糕的事, 也不是错误。”诺兰平静地说, “错误的是你对爱所做的判断。”
他很乐意尤利安谈个恋爱, 但对象不能是蕾拉或者说,尤利安以为自己爱上了蕾拉,但其实只是精神影响。
“你还年轻,你混淆了恐惧与心动。”
这个过分骄傲的孩子, 从来都不知道惧怕,从不曾遭遇真正的险境, 不知道在有些人面前, 即使她什么都不做, 对于旁人的存在本身就会是一种巨大的威胁, 以至于当这种灵魂深处的战栗忽如其来出现时, 他会误以为是心动。
“你知道蕾拉是谁强者的魅力确实无法辩驳,可是人们会崇敬她、惧怕她、爱戴她、忌惮她,却没有人会爱上她, 你明白吗,没有人。”诺兰说道,“你愿意接受这种事实也好,否定也罢, 尤利,我知道你不会愿意受控于人。”
尤利安咬着牙“你想证明我对她的好感那一切,只是精神影响。”
诺兰说道“至少我不愿意你带着精神控制与我争辩、那一切都是发自你自主意愿。”
短暂的沉默之后, 尤利安眼神空洞,就好像灵魂散逸以至于这副身躯只剩下一个空腔而已。
他现在就无法反驳,因为连他自己都觉得那莫名其妙的情愫来源可疑,至少属于她的精神污染侵蚀他的意识海总是事实。
她连他的思维与意志都能全盘控制,整个过程中散逸些特殊症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他当然不愿意受控,只不过在有关初恋的判断上与诺兰之间产生了分歧。
他认为他是真的爱上了阿黛尔,即使是伪装过后的存在,诺兰却认为他是从一开始就被篡改了思维,他坚信蕾拉不会使这种把戏,尤利安更可能是早就出现了某种幻觉。
他却怎么都不愿承认梅乐丝星上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你来,”尤利安闭了闭眼,放弃挣扎,“你来,你亲自看看,那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这是一场足足持续了近两个星际日的精神手术。
一整个最顶尖的意辽师团队以他的意识海为根基,尝试剥离“暴君”施加的精神污染。
这种污染,最初是暗物质代谢物渗透进人体导致的精神异变,但后来阿黛尔用另一种形式的污染特性覆盖了这种污染,使得尤利安等人意识层面的伤创、从无可名状具体到了人类指挥的精神力施加的影响,从而有了被剥离的可能。
虽然阿黛尔的污染能力模仿自无命,属于异种天赋,但以她的精神力施展出来,也暗含了人类精神的特性,就算单独的意辽师实力有限难以触碰她残留的精神力,但一个不成,还有十个,意辽师的天赋稀奇古怪,少数甚至触及到规则层面,诺兰搜罗的意辽师恰恰是这方面的专家。
诺兰赌的是蕾拉并没有强行控制他的意思,保持攻击性的精神力与抹除意志的精神力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处理方式有时候恰恰是如此悲哀的事实,强者尚无针对你的想法,但她无意的路经,已经残留下难以抹消的烙印。
整场手术,他都在旁观看。
服用完模拟永夜的“深海药剂”以至于完全陷入沉眠的尤利安被仪器束缚,只露出半个头颅,各种颜色的数据线自太阳穴与后脑延伸出来,将他意识海的大概情状影印在仪器屏幕中,激冷脉冲并未触及到更深层的地方,避免触碰到病灶,毕竟蕾拉的精神力是能影响到物质的杀器,一旦触及到它,就有可能导致这些仪器的全盘失效于是压力全在意辽师这方。
诺兰看不到意辽师“加工”精神污染的过程,如何将其凝聚、固化、剥离,但他能看到仪器反馈的大概数据,看到他们在短暂的动作之后就必须休息许久,如喝水一般狂灌稳定剂,从而缓释精神接触的高位余韵。
“大人,”手下最后回报,“一次手术并不能完全剥离影响同等强度的手术至少还要三次,不排除越往后病灶越顽固的可能。”
意辽师连着医疗团队已经累瘫了,并非手术已结束,而是因为丧失产能只能被迫中止。
两天两夜的不眠不休之后,最终的成果只是还原皿中一小团比小指甲盖还微薄的灰色不明物质。
这种存放器皿能固化精神力为可观的存在,通常作存放精神切片的样本之用。
所以手术的难度并不在于消除污染,而是在于从一个高位战者脑子里剥离一个超高位指挥的精神力仅仅剥离而不变性才是最难的。
诺兰盯着那团灰雾般的样本看了片刻,在等待尤利安被唤醒的时候,稳固好自己的精神内核,直接打开了椭圆形的还原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