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黛尔本能地思考这个中央总督究竟有什么目的。
当然忽略他是突然间脑残了的事实。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她并没有思考太久, 目前的身体状态并不允许她维持长时间的脑力活动。
她大半个身子都陷在充气靠枕中,身后的弹性勉强支撑她坐起, 头很晕, 不过并没有强烈的饥饿感,血管中流淌的各种药物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细胞渴求营养的贪婪,又或者让神经迟钝以麻痹她的感知,但她能感觉到自己胸腹中蠕动的器官并不太平, 有一种微妙的撕裂感这种血肉排异的感觉并不陌生, 反而应该说过分熟悉了。
阿黛尔并不知道她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他们对这具身体又做了什么医疗, 但想来并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话题。
反正她已经想通了, 除非是精神解封, 让精神影响到现实, 叫灵魂与身体融合, 以超现实的生命活力强行提升体质,否则拖着这幅沉疴之体在所难免。
要以现在所有的医疗科技来维持她身体的正常秩序、堪称天方夜谭。
没人做得到。
她心里知道有兜底的方法, 知道自己绝不可能就这样死去, 所以她对自己油尽灯枯的身体就很有一种坦荡无畏, 这种“无所谓”在别人看来显然就很异样。
阿黛尔慢吞吞喝了药, 无法咽下具体的食物,哪怕是特调的麦片粥也是如此,只能剥开两支营养膏化水,勉强吞下去。
坐了一会儿, 她忽然掉头说了句“有点冷。”
一种渗透进骨头缝里、好像灵魂都被钻出洞来的透风感,叫她的牙齿都止不住地打颤其实也不是真实的冷,就是哪里都不舒服,身体机能太弱, 器官运作的强度也不高,这就叫她感觉处在冰冻中一样。
后勤部署的那位大臣好不容易忽略她强大的存在感,集中注意力给总督一项项解释重大支出上的疑点,并且将新一季的款项划分计划书交与审批,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女声时,还没反应过来。
意识到是谁在说话之后,忍不住偷瞄了一眼,收回视线又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正撞进总督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霎时一个激灵。
心里在哀嚎,不是吧盯着我做什么,那边在跟你说话啊,为什么你都没有反应的
但面上没有任何显现,发挥毕生最为强大的演技,端起一副正经严肃的神情继续接上刚才的汇报。
阿黛尔已经掉头拿起了电子报纸。
几乎是在刚说完冷的时候,她周身的温度就调高了一些并非是某种智能家居的控温,鉴于主脑已经被扫出金穗花宫,估计起效的就是某位总督的天赋领域。
贴着皮肤渗透进来的暖意,叫她有种血肉正在自体升温的错觉,但又与发烧的感觉不相相似,至少没有那种血肉沸腾的无力感,她深吸一口气,稍微打精神。
电子报纸是一个超薄屏的终端,轻巧得就像是实体纸页一样,屏幕可拼接,底面有微光,目前金穗花宫的天网断开,所以能接通的只有府邸的内网。
娜娜把这玩意儿递给她,当然不是说要传递什么消息,只是鉴于她对于中央星域的不了解与求知欲,给她做个消遣而已。
阿黛尔的目光扫过新闻信息,她能阅读的只有以群星联邦的通用语公布的新闻,以当地语言输入或者带有俚语形式的信息,她接收起来就比较困难。
这玩意儿并没有贴心地配备语言转换系统,似乎默认读者对这类语言阅读畅通并不是预备为一个星域外的客人所配置的。
她的意识在视线扫过时本能地收录信息,但实际上思维并没有投入理解。
精力很难维系,以至于阅读没多久,她就恹恹地放下了电子报纸,闭目休息。
她现在的状态很差,身体的沉疴拖累她的大脑,让思维迟钝,叫她犹如即将燃尽的蜡烛般,随时都会熄灭。
而这根蜡烛用尽所有的光火苟延残喘的唯一目的,也就是见到梅洛尼夫人。
顽固地、执着的
主脑月神说,她的姐姐是自杀的。
阿黛尔一个字都不相信
蕾拉绝对不是那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来成全别人、抑或是将重担托付给别人的人
这与懦弱与否没关系,也不可能出现某种苦大仇深的隐情,或许里面确实会存在一些难以取舍的困境,但阿黛尔相信,在无法定夺筹码的天平前,蕾拉唯一会做的就是堵上自己的命不可能动摇,绝不会迟疑至于死后,白狮军团亦随之陪葬,她哪还管洪水滔天
她绝不可能自杀一了百了
也不可能强加任何重任给阿黛尔
她相信,蕾拉战死,死前给飞船设定方向前来罗塔星,是真的走投无路。
但阿黛尔又不能否认主脑收集情报处理信息的能力,它既然敢下这样的论断,那就必然有支持这种论断的证据。
阿黛尔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