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下雨时无垠又极具穿透力的水滴,汹涌、肆虐,游散、倾轧。
完全不能思考,只能被动向前。
然后某一个瞬间门,扭曲的视角在经历一阵恐怖的拉扯之后,忽然拉扯回正常,一个男人的身影穿透虚妄,渐渐显现出来。
他有着银色的长发,柔顺得像是月光凝聚而成的瀑布,黑色的礼帽压着银发,反倒更映衬出纯澈的荧光。
眼瞳是黑色的,仿佛最深的水渊,甚至于沉黑中还倒映出微妙的靛蓝来。
黑色的礼服并不华美,却极为正式,彬彬有礼得仿佛要去参加一场非常重要的宴会。
明明是夜的魅影,可他却在发光。
她感觉自己的潜意识化成的线条,似乎格外依恋他的身影。
它们恋恋不舍地萦绕在他的发间门、他的衣袂、他的影子,甚至在他走过的脚印边流连不去。
他一脚踏进一个地点,就像是光从幽深的湖泊撞出水面。
随即视野清明,湖中荡漾着波纹的水花向两侧分开,整个世界变得清晰可辨。
滚滚浓烟,熊熊烈焰。
这是一间门剧烈燃烧的居所,烧得就剩下个骨架,热浪卷席一切有形之物,连空间门都扭曲不可辨认,随时都会倾塌崩溃。
而银发之人立在火中,就像一片月光倒影在晚霞上。
火焰在他周身燃烧,却无法伤害他哪怕一分。
屋子的角落,他的视线正对的地方,蜷缩着一个正在被烧灼的人。
木然坐在那里的男人须发凌乱,神情疲惫到了极点,那异常沧桑的外表,已经被浓烟熏得极黑,呼吸很弱,他身上被残余的精神力所围拢的灵光岌岌可危,随时会同这间门居所般倾覆。
他身前,被微弱的灵光所保护的地方还有一滩黑灰,与火烧的废墟唯一不同之处,就在于它上面萦绕着还未消散的精神力。
那是骨灰。
也是热量的源头。
沧桑男人手指间门夹着的烟已经快到底,许久才抬起头来看了眼前方。
他弹了弹烟灰,慢吞吞将烟塞到自己的嘴巴里,没有抽,仿佛连吸烟的力气都没了,只是叼着烟含糊地笑“让高高在上的执政官亲自来收割我的性命真是荣幸啊。”
银发之人看着他,没有说话。
男人极慢极慢地说“我是第几个了”
“七百一十。”执政官平静地说。
“不,七百一十四了,”男人微微抬下巴,示意那滩骨灰,低低喟叹,“我儿子,终究还是逃不过精神过荷,砰一下,就什么都没有了。”
火焰天赋,从觉醒那年开始烧了多少东西,到最后烧的是他自己。
也算有始有终。
“够了吧,”男人疲惫地说,“全族都交代在你手上了。”
“没有,”他说,“还有个。”
男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忍不住弯起嘴唇,但是眼泪顺着他焦黑的脸滑落,冲开两行污浊“两个四岁的孩子,一个残疾的盲女。”
他乐不可支“您还真是什么都不留啊。”
她又有那种膨胀且濒临炸裂的感觉了,而这回还多了一种像是品尝到美味佳肴般的雀跃与满足,她仿佛化身成风穿越空间门的缝隙,在缝隙间门攀爬、跳跃、织缠、穿梭,然后慢慢地覆盖在目标上。
以沧桑男人为中心,从四面八方汲取着什么营养,这叫她感觉到异常的兴奋。
沧桑男人平静地接受被吞噬的宿命,坦然赴死,毫无生意。
他笑着闭上眼睛“杀光了我们,贪婪之门吞的就是你了。”
“抢来的天赋,总是用着不太顺手。”
火焰随同比火焰还要炽烈的能量冲破他的精神力场,攀爬上他的身躯,眨眼就将血肉舔舐干净。
那个即将化作灰烬的骨架咯吱咯吱说道“是不是,池渊”
银发之人低下头,按了按自己的礼帽。
整个视野陡然扭曲,只有火焰高歌的热烈与张狂在瞬间门膨胀开,充斥着所有的感知。
她像是云雾蒸发般涨裂、升腾。
在潜意识消散前,那个即将隐没在火中的银发者忽然抬头看了眼。
阿黛尔有一瞬间门心脏狂跳。
这不是她感知到的他者的心跳,而是她自己的
药物压制的作用下她醒不过来,但她的潜意识却清晰地有种被发现的惊慌与紧张。
然后她才逐渐意识到,她在梦中。
不对,不是梦境,而是某段清晰的记忆。
这是记忆
是“猩红之种”的记忆
阿黛尔终于从冗长的睡眠中醒来的时候,感觉头痛欲裂,没有丝毫被睡眠消除疲劳之感,反而觉得情况更糟糕了。
她从实验室的折叠床上坐起来,睁眼就觉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