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猩红之种的记忆里见过这张脸。
当时她重病在医院等死,临死前遇到了来收取她血肉灵魂的执政官,哀求对方时曾以“收留他,爱上他”为理由希望他放过自己原来那么早以前,他们就有交集。
那通道是故意开在这里的。
“猩红之种”要驱使他去寻找红鸢尾的血脉充当自己的食粮,去吞噬他们。
阿黛尔蹲在旁边,看着昏过去的银发少年。
这张稚嫩的脸,是她从未设想过的执政官过去的颜容。
原来他也曾软弱,曾无力,也曾任人宰割,曾如丧家之犬。
亚撒卢恩斯是个纯粹的变态,成为政治首脑仅是出于他的乐趣与转移注意的需要;池渊却更像是被命运裹挟、不由自主的代理人。
很长的时间内,他为完成对红向阳的“誓言”而活杀死红鸢尾家族的所有人更漫长的时间,他执着于完成对无数个曾在他生命中短暂停留的人的允诺,他要为他们找到“真正的黎明”。
其实根本不存在的吧,所谓的“黎明”,她这么想。
“蕾拉信你的吗”她在这段记忆里,低低地说,“她竟然会信这样可笑的谎言”
阿黛尔思考着,然后猛然感觉到地动山摇。
空间在震荡不,是这段记忆即将崩塌
终于来了吗
阿黛尔抬起头,死死盯着上方的天空。
片刻后她看到一个漩涡。
一个红色的漩涡。
整个记忆的世界都变成了纸片一样薄的东西,正在往漩涡里扯动。
它像黑洞一样,在鲸吞着这段记忆。
阿黛尔愣了愣。
那瞬间她的脑子像是被什么锤子狠狠击打了一记,嗡然作响。
她似乎在里面看到了某些熟悉的碎片
那是她梦里的罗塔星,是开满了欧石楠的原野
那应该是属于她自己的记忆
某种联想顿时叫她头皮发麻,愤怒郁结。
混蛋啊
那个家伙到底做了什么他在把两个人的记忆重叠吗
执政官从来没有放弃夺回被阿黛尔吞掉的“猩红之种”。
它不仅仅只是些记忆而已,它是坐标,是“猩红之门”的核心,是这个天赋能力可以稳定的保障。
新衍生一个猩红之种,不代表他就完全放弃旧有的。
是他的东西,丢了,当然要找回来。
正常手段无法进入她的识海,那就想办法再开一条通道。
所以他直接将种子种在了她的记忆里,“猩红之种”形成门户,能量辐射,会自动寻找可吞噬补足自身的食粮,倘若另一颗猩红之种还存在的话,它一定会去吞噬对方。
那么,以她的大脑作为平台,种子开辟的通道会将她的意识层、识海与内核连在一起,与此同时,原本那粒“猩红之种”失去“贪婪之门”的牵系,也将完全开放。
等同于将他也开放给她。
但他愿意赌,也必须赌。
拿回猩红之种,他就算赢;拿不回,他就是惨败。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新的种子在扎根,在下潜,刺穿的记忆与潜意识越来越多,于是一切也越来越混乱。
他陷入最大的险境,因为这本来就不是他的领域将意志潜入在一个超规格指挥的脑子里,本来就是莫大的危险
他只能死死将自己牵在种子上,避免被意识乱流甩出去,困在某个解不开的潜意识层。
到处都是浮光掠影般的画面与图景,他甚至看到了“无命”的本体,那宏大瑰丽仿佛星云般的存在,看到了她巡检军队,浩瀚的半机械人军阵绵延无际,看到众明塔环绕成塔状的行星,看到晨星要塞钢铁冰塑的机械城市,看到她坐在指挥座上冷漠威严,看到卡尔洛西充满怜爱的眼神,看到防线上数不尽的星球与战舰。
而这一切浮光掠影之间,无尽的裂隙与夹缝中,都有一个相同的背景。
那是罗塔星开满了欧石楠的原野。
在那,她为自己的姐姐堆起一个坟墓,高歌神明之死,落泪所爱凋亡。
她不爱这个世界,不爱这个给她太多苦难与折磨的人世,她只爱她的姐姐。
可她姐姐已经死了。
明悟这一点的时候,执政官有些莫名的伤感。
她也是他的子民。
他曾对绯红星域允诺,要为其找寻到“真正的黎明”。
他想寻求一个可能,让人们能看到黎明到来。
他默认一定的牺牲,默认足够的代价,默认有些人要埋葬在黎明前的黑夜。
可原来有些人就生在最最残酷的黑夜,黎明的光从来都照不到她们。
执政官踏入大脑更深的部位。
乱流中裹挟的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