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骗了我”尤利安扭曲着脸, 低郁的声音就像是地狱的罅隙中挤出,冰冷又绝望。
阿诺德很冷静,即便落在人家手里也毫不慌张“愚蠢的不是你自己吗”
“脸可以换,声音可以变, 可是那样的人, 那样的人,”他连说了两遍, 却连自己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去形容, 只能放弃描述, 就这么说道, “这个世上,还能找出第二个”
在经历了阿黛尔亲手引无命出来这种匪夷所思的事之后, 他现在无比坦然, 而阿黛尔就是蕾拉这一点他甚至早就自我催眠, 将两者完全等价, 因此从口中道出来就格外的理所应当,毫无心虚“你应该说,是什么蒙蔽了你的双眼”
即使被揍了一拳且如此质问, 阿诺德也没有愤怒之意,但这种平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明摆着就是嘲讽与恶意“扪心自问, 你是真的没猜到, 还是说, 故意忽视疑点你在奢求什么”
尤利安的大脑混乱如麻, 间接性的钝痛如闷雷一般震颤着识海,一种恶心的感觉从沉甸甸的胃里一直绵延到喉腔,四肢却冰冷得仿佛被什么东西冻结。
他控制不住想要干呕, 想将那些冲撞着他胸膛、堵塞着他血管的东西统统吐出去,但是那些沉重、张烈又狂暴的感情缀满了他的五脏六腑,填满了他的四肢躯干,以至于他恨不得毁掉目之所及的一切,更恨不得毁掉自己
她肯定采用某种精神暗示来避免他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否则他不可能跟个傻子一样被愚弄至此
换做其他任何一个指挥,他都不相信别人有能力控制自己要知道“指挥”只是正常的能力者类别但她不是
她并不是啊
诚如阿诺德所说,“暴君”这样的人,这世界上怎可能找出第二个
尤利安头痛欲裂,识海仿佛被黑潮所覆盖,原有的逻辑、被修改的记忆,残留的外来精神力量、本身的天赋,各种事物夹杂在一起翻滚不休,被强行封锁的限阈逐渐开启,并没有叫他豁然开朗,反而拉他陷入更深沉的泥沼。
与她见最后一面时,她所说的那些话语,好像钉子般在他的意识中再度刺了一遍,就算此时此刻他的五感混乱而异化,并不能清晰地感知,可只字片语已经足够叫他疯狂。
阿诺德离他极近,对方的这种反应让他骤然验证了某种怀疑。
先是醒悟过来之前发生的种种叫他觉得微妙的异样根由是什么,然后又有些吃惊,略显荒诞的事实叫他的认知都有一定的程度的偏差,但马上又冷笑,心想,你还真敢想啊
他冷眼旁观,判断出来这家伙在近乎崩溃的精神状态之前,竭力克制的自己的举动,还有点理智,至少并不打算暴起伤人,所以现在是阿诺德赶在对方要退后之前,上前一步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现在没工夫与你纠缠这种是非。”
“如果你能接受白狮与暴君的愤怒,那你可以杀了我。”那双碧绿的眼瞳冷静到了极点,“如果不想杀了我,那就马上撤离这片星域现在,立刻”
阿诺德反客为主,强硬道“她让你留下了这一船的矿石,已经是对你的交代。既然目的已经达成,按原计划撤退是最好的选择,非要留下只会招致毁灭”
“这已经不是我们可以参与的战场非要留下,只会成为战争的炮灰因为她顾不上我们”
尤利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他只是死死盯着这双绿眼睛。
碧绿的瞳色与阿黛尔的蓝眼睛并不相同,但不知为何就是叫人觉得它们存在一定的共性,他的视线本能地从他的五官一一扫下去,某种极其强烈的冲动费劲地压制住了所有的混乱思维,他忽然喝道“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这家伙有一种异样的眼熟
一般人很难有这样的联想,因为阿诺德与另一个个体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但现在碰到的是强钻牛角尖、脑子不太清楚的尤利安
他内心很清楚自己跟阿黛尔之间绝对不可能,他的理智拼命地想要叫他甄别利害、规避痛苦,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她到底有多么残酷,她是在怎样的愚弄他,而他的情感却接受不了这种现实,以至于他看什么都不顺眼阿诺德是“蕾拉”的近臣,是青鸟防护队的队长,他效忠她、侍奉她,与她之间的距离是如此之近,就这一点已经足够叫尤利安嫉妒得发狂。
但现在更叫他发疯的却是另一个意外的发现。
这家伙的五官轮廓与那一位的真容确实有某种意外的相似度
彼此针锋相对的两人身高相仿,各自的精神力正互相排斥,充满了混乱与危险的场阈,而阿诺德的眼神却自有一种俯视与轻蔑之意。
他靠近红发的青年,以近乎耳语的方式嗤笑一句“蕾拉,是我的母亲。”
仿佛幕天的黑夜陡然降临,巨网之下的猎物仓惶却无处遁逃,尤利安的瞳孔猛然紧缩,濒临失控的精神力极度危险,但这种紧迫的处境之下,他反而重新找回了些许理智。
他没有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