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广袤的黑。
漆黑的夜,仿佛是一块无边无际的幕布。
遥远的云层之中,有一些幽冥冥的蓝雾,快要迷了人的眼睛。
四围的地面,都是橘色的,橘色的月光、橘色的山丘、橘色的屋宇。
萨克斯的声音,温柔又低沉,混着浓厚的夜风,吹过了山丘,飘到了不仰城郊外、潮生河岸上的野店。
店里住宿的人,都睡着了。萨克斯的声音,就像是这些旅客的呼吸声,缱绻而安详。
橘衣队长,骑着一匹英姿飒爽、行头齐全的军马,缓缓走过,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这个人从哪里来没有人知道。
从莅云寺来不仰城的衮草,本已经熟睡了,仰头躺在自己的臂弯里。听见了这一曲萨克斯,下意识一个激灵,立即坐了起来。好像突然记起了自己是谁。清醒之后,才意识到,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一个中年人,午夜梦回,经常会有一种忘记自己从哪里来、在哪里、到哪里去的错觉。
衮草就有这种错觉。
天气不冷不热,衮草惊出一身冷汗。这样浓密的夜晚,他的屋子里没有点灯,只有外面的月光,照亮屋子里的床和被,橘色的月光橘色的地面萨克斯
醒来的这一小会儿,衮草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出现了短暂的压抑和恐惧的感觉。没有父母、没有妻儿、一无所有。为什么要在这里他又是来这里找谁要去哪里他都不知道
慢慢的,他想起了自己现在的名字“衮草”,为什么会是这个陌生的名字这并不是父母给他的名字。
和“衮草”有关的事情、和“甄阿米”有关的事情,在他的脑海里滚动,他觉得很陌生,他和这些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是他,经手这些事
萨克斯的声音,和窗户外面橘色的光混为一谈,让他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的为什么月光、地面、屋顶都是橘色的
很近马匹经过街道的“哒哒”声,距离衮草很近。他低头就能看见,那个吹萨克斯的橘衣队长。这间小店很小,总共也就二三层,衮草就住在二层街面上的这一间,窗户很低。
好像,他伸出手,就能摸到那个橘色的马匹一样
很快,萨克斯的声音远了。
橘衣队长的身影,消失在了黑夜里。
衮草迷糊的感觉,这才消散。
窗外的一切,都变回了正常的颜色。
月光,是皎洁的白。
地面,是清冷的灰。
刚刚走过去的橘衣队长,以及那奇异的乐声,就像是梦境一般不真实,虚无缥缈的。衮草真的分不清,刚刚听见的、看见的,到底是真是梦了。
因为不仰城的风沙停了,这间旅店的客人,离开的七七八八。
衮草之所以还在这里停留,是因为他失去了方向。
这都怪那个算命先生才叔。
上回,衮草在野店里,付钱算了一回命。
他问了几个问题,他自己也没大有印象,只觉得那个算命的,臼悄遣攀澹拖袷墙铀频模卮鸬目捎锌晌蕖?br />
衮草只当是钱白花了。
直到算命的才叔,和衮草说了那么一件事他的雇主,活的好好的,不用着急去找他。这句话,衮草终究是听进去了。
衮草听到这里,才算半信半疑,付了算命钱。他最心心念念的,就是雇主甄阿米的事情。自从莅云寺断了甄阿米的消息,衮草就警觉的奔赴凤华城,谁知被风沙困在了不仰城外的这间小店。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衮草正着急着去找甄阿米,可是风沙确实凶的紧,贸然前行,肯定会断送了性命。正在这个节骨眼上,衮草进退两难。
瞎猫碰上个死老鼠,算命的才叔,怎么好巧不巧,扇了那么一句风,就帮助衮草做了一个决定留在这里等。
可能是,衮草打心底里,也想留在这里吧所以他觉得,才叔这一句话,是准的。
也不管真相到底如何,衮草是不着急赶去凤华城了,沉住气在这店里住着。
那个算命的才叔,前几日就走了,离开了这间小店。走的时候,衮草是目送着他,出了这个小店的门的。现在想想,衮草总觉得,才叔的老实憨厚里面,透露着某种奸诈和侥幸的味道。
那一天,才叔是笑眯眯地离开这个小店的,毕竟已经捞的盆满钵满了,也算满载而归。才叔还和这个店里的小二哥,打好了关系,店小二还出去送了他几步,嚷嚷道,让才叔以后多来什么的,衮草再后面的,就没听清了。
平静了这么一会儿,衮草又有些不受控制了。
萨克斯的声音,在衮草的脑海里响起循环播放这声音,就像是打开了衮草记忆中的一个开关可是,却想不起来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这个声音,像是号令,又像是一个路径。
萨克斯的歌声里,好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