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站在门口,薄唇紧抿,喊了一声,“娘。” 宋母拉着他从上看到下,心疼不已,“我儿又瘦了,是不是读书太辛苦,这一路走累了吧,赶紧去屋子里歇歇,饭一会儿就得。” “恩,我去看看爹。” “去吧,只是你爹前儿病了,这两天才好了点,手忙脚乱的,竟是忘了你今日沐休。”她十分内疚。 这什么脑子啊! 雷打不动十几年了! 就吃了几天肉过了几天有荤有腥油滋滋的生活就把心尖子宝贝忘干净了! 关键,儿子还饿着肚子。 她却完全没记起要给幺儿留肉。 “大丫!”她喊了一声,又顿住,去喊二儿子的女儿春雨,“出来烧火!这么早就睡,也要看自己有没得那个福气!”看着老三一家紧闭的房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屋子的懒货,老娘当初瞎了眼才找了你们进门,吃啥啥不剩,干啥啥都推,占起便宜来没个完,妥妥的白眼狼一枚!” 她话刚落。 屋子里就传来噼里啪啦的摔打声,紧接着就是女人骂男人的声音,男女对骂,很快,小孩子哭声响声。 十分热闹像是在跟宋母打擂台。 宋母气得仰倒。 插着腰在门口问候一遍三儿媳的娘家,扬言要把她送回去让她爹娘重新教导一番,直到里面噤声,她才昂着头旗开得胜的满意离开。 小样儿,跟老娘斗,下辈子吧! 宋老头屋里。 宋玉搬了凳子坐在床边,脊背挺直,他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嫌恶,轻声细语的回答老父亲的问话。 那些话他都听了十几年。 无非是读书怎么样,跟不跟得上,吃得怎么样,几天吃一顿肉,馒头有几个,稀饭稠不稠之类的。 他都一一说了。 这屋子不通风。 除了一股子难闻的老人味儿酸臭味儿,还有尿臭味儿。 没办法。 大冬天的起夜是个大问题。 乡下地方一般是在屋子里放个便桶,几天清理一次。 时间久了自然就... 宋老头没听出他语气里的敷衍也没看出他姿势动作上的疏远,只当小儿子跟着夫子养出了一身书卷气,有礼仪,讲规矩,重孝道。 再一对比村里那些抠脚大汉,啧,云泥之别! 怎么看都是他儿优秀。 “小顺啊,你下场的事,夫子可说了有几成把握?” 他问道。 听到小名,宋玉皱了皱眉。 宋老头见状,一脸懊恼,“爹一时说快了,说快了,好在这是在家里没有外人,放心,爹记住了,爹下次肯定不会再喊错。” 内心叹气。 小顺多好听啊。 寓意也好。 小顺,从小就顺利,万事如意。 听起来又跟‘孝顺’一样。 这也是他的私心,每喊一声就像在提醒小儿子要孝顺一样。 可幺儿不喜欢,说太土,要是被同窗听到了一定会笑他的,还说什么读书人要起个什么字,一定要从古籍里找,要美好,要有很好寓意,要风雅,不能庸俗。 这意思不就说他取的名字庸俗了呗。 没办法! 拗不过孩子! 不喊就不喊嘛! 小儿子以后当了父母官有那么个小名确实也挺损威严的。 他再三保证,宋玉脸色才好了些,回道,“夫子说我一向努力刻苦,熟读经典,上场是不成问题的,只是,我身子弱,怕熬不过那两天。”叹气,“每年都有不少病倒在场上的,更有一病不起一命呜呼的,爹娘供我读书已是极限,我也希望能一举得中让爹娘尽享尊荣。” 说着,他又笑了笑,“那只是最坏的情况,也许我能顺利熬过去呢,爹不要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 家里的情况,可禁不起‘最坏的情况’的摧残啊。 考不上,那就意味着要再读三年,三年后再来。 先不说小儿子那时都二十了要面临成亲的大事,底下孙子孙女慢慢长大也要嫁娶,家里屋子不够住必须要扩建,就单是那三年的束修,给夫子的节礼,这些都不是小数目。 举全家之力供小儿子是没问题。 可剩下的怎么办! 孙子不娶了屋子不建了? 这肯定不行啊。 更何况现在老大生了反骨不乐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