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停在原处的黑麦几乎以为对方发现了自己,他屏住呼吸,下意识想要去摸狙击枪,却又硬生生克制住动作,通过望远镜看着那个银发男人似乎只是一时兴起观察环境,没有收获后扭头继续向上走。 还算明亮的太阳光消去了追踪的一大困难,纯粹的自然景观宁静无比,反而让人更加好奇对方来到这里的目的。 石阶深深,林间的鸟类拍打着翅膀飞起,窸窸窣窣地与温暖而带着草木清香的风飞向山巅。 琴酒站到衰落的神社前,无声地静立片刻,在旁观者以为他要放火之前,绕过神社向山林的深处走去,似乎对这座建筑并无在意。 黑麦决定缩短距离,他向上攀爬,跨越丛生的灌木和青翠的树林的同时也牢牢关注着男人的行动,在大约八分钟后,他从村庄后侧绕过,在某块突出的山崖停下,借着茂密的灌丛继续将望远镜对准琴酒。 这处地方的风景出乎意料得好,山崖上能望见一个湖泊,倒映着天空像一块蓝宝石镶嵌在绿莹莹的大地上,不远处的树下有一座破旧的木屋,半边塌陷,与其说是风雨侵蚀下老化,更像是被一辆车猛冲过。 琴酒走进木屋,不知干了什么,五秒过后,整座屋子轰然倒塌,激起的灰尘即使不用望远镜都可以看见,随即堆叠的木板自内部被掀飞,冲击力之大甚至让一块木板飞到了湖里,慢悠悠飘远了。 “砰!”一声枪响,惊起一排排飞鸟。 山中的风突然变大了,山林的枝叶簌簌作响,好像有什么在哀嚎。 身处屋中的琴酒看上去很好,只是风衣和头发有些狼狈,他举着枪,背对湖泊也是背对观察者的方向,似乎在警惕敌人,但他周围空无一人。 黑麦:“……” 他想到了“威士忌小组”要调查的奇异事件。 在阅读报告后,他私下调查、并与同屋的另外两人交流过情报,得出这个世界确实存在一些超自然力量的结论。 所以,琴酒能看见吗?常人看不见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他来到此处,是组织任务还是个人事宜? 当然,无论是哪一个原因,在卧底工作才刚步入正轨的情况下,黑麦都得事无巨细地将自己所见汇报给那个邮箱。 在他思索的间隙,琴酒开了第二枪,子弹确实地击中了什么,却又掉落在地,他大步迈向前方,将“敌人”逼退,逐渐走入林中。 黑麦不得不又一次调整角度,寻找更好的视野。目前而言,他不能再靠近了,湖泊周围开阔,藏于林中很容易被捕捉到痕迹,对琴酒的能力他抱有最高警惕。 银长发男人的身影在树冠高大的丛林中半隐半现,枪声又响了三次,望远镜只能看见他挥拳与某个东西搏斗,矮身时袖中滑出匕首,手提箱被扔在一边,受惊的飞鸟几乎遮盖住一切动静。 天色渐渐变得昏暗,灰色的云自天际飘来,遮住了太阳的光辉,变得愈发大的风也带上了一股潮湿的土腥气。 黑麦看了一眼时间,正好7点,风雨将至,足以冲刷外来者在山中留下的所有痕迹。 林中男人与无形之物的搏斗仍在进行,昏暗的天色下,模糊的环境中,莫名显得有些诡谲。 他将琴酒的危险程度再次上调。 因为看不见所以会想象危险性,能与不可见之物搏斗的男人某种意义上拥有了更为神秘的色彩。 “轰——” 金色的雷鸣于高天震彻,下一瞬,是倾盆大雨。 视野变得更为模糊,黑麦擦去望远镜片上的雨水,为避免卧底工作因雨天在树下被雷劈而中止,借着天地间一片灰蒙蒙的机会,快速地离开山崖,到达湖泊边缘,接近了目标。 混乱的雨声和雷声中,林下的搏斗临近末尾,某个瞬间,黑麦听见风雨声中混杂了一声痛急的、猛兽垂死般的哀鸣;同一时间,琴酒被击飞出去,重重撞在一边的树身上,滑落在地。 但黑麦确定自己的感知没有出错:琴酒与不可见之物搏斗的场地,被笼入暴风雨中,风雨不再是被扰乱的无序状态——战斗结束了。 天色近乎黑沉,但电闪雷鸣之下,琴酒扶着树干站起,而旁观者看见他脚下的草地上,有深色痕迹被雨水冲散,渗入土中,消失不见。 男人浑身湿漉漉的,银色长发贴在风衣上,神情模糊不清,他弯腰捡起脱手的匕首,动作有明显的滞涩,伤处似乎在腹部;随着他迈步将不远处的手提箱捡起、又将礼帽戴回头上的一系列行为,动作渐渐灵活到看不出破绽,全身上下都写着游刃有余。 可怕的男人。 泡在雨水里的黑麦暗自评价,呼吸放轻到更缓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