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彭远,今年十六岁,是白玉城第三中学高一三班的学生。
原本,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父母都在离家不远的暖瓶厂上班。
用当时的话说,这都是铁饭碗!
那岗位,原本是爷爷的,后来爷爷退休了,才轮到我爸上岗。
只是在我六岁那边,家里发生了意外。
暖瓶厂因为种种原因,父母也双双下岗,原本的铁饭碗突然就没有了,爷爷就坐在门口抽着旱烟,脸上写满惆怅。
说的最多的话是:时代变了。
那个时候的我还没有意识到家里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饭桌上的肉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父母脸上挂满忧愁。
终于,有一天,父亲决定跟着大伯创业,那个时候的说法是下海。
拿着家里三分之二的积蓄,我爸跟着大伯一起南下,说是要倒腾电子产品,可大概半年不到的时间,我爸和大伯就回来了。
我依旧不知道,那段时间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爸回来的那一晚,本来应该高高兴兴的,可我妈却哭得撕心裂肺,不停数落着我爸,我爸就坐在门口的板凳上抽着烟。
和我爷爷半年前的模样如出一辙。
饭桌上出现肉的频率,已经从一个星期一次,变成了一个月一次。
我爸没有在家待太久,又找了一份工地的活,跟着大伯一起去做建筑工人。
家里的情况,似乎慢慢好了起来,那个时候学校里的老师还称赞他们是城市的建筑者,是最可爱的人,我不懂,但是我很骄傲。
可后来,在一个下雨天,我大伯的女儿,也就是堂姐,突然急匆匆跑来,说家里出事了,我跟着她出了学校,回到家里。
说实话,那个时候的我并没有看懂堂姐眼神中的急切和同情,就是觉得,能够不用上课了,挺好的。
可等回到家里,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我进了屋子,看到我妈和我奶奶放声痛哭。
爷爷红着眼睛站在一旁,抽着烟,只是他的眼睛里似乎没了光。
他那双粗糙的大手,在我的脑袋上摸了摸,声音沉闷,又有些压抑。
「娃,你以后……没爸爸了。」
我抬起头,看着爷爷混浊的眼睛,他没有掉眼泪,我却止不住地哭。
事后我才知道,我爸在工地上干活的时候,安全绳脱落,这才发生意外,而工地当时给了一笔赔偿金。
可在一个雨夜里,我听见奶奶站在门口哭着骂,说我妈跑了,还带走了所有赔偿金,我抱着奶奶,哭着要妈妈。
可至此,我再也没有见过我妈了,她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一样,只有爷爷奶奶带着我。
后来我才明白一句话,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家里的情况,似乎一天比一天糟糕,我最害怕的事情就是长大,因为我每长大一点,爷爷奶奶就会苍老一分。
爷爷生我爸的时候,已经三十五岁了,我爸生我,是三十岁,都不算早,这就导致,我在上初中的时候,爷爷已经快八十了。
我慢慢长大,以前想不明白的问题,也慢慢明白了。
对于我妈的决定,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恨的,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圣人,她丢下了我,我成了没爹没妈的野孩子,特别是每次家长会,都是年迈的爷爷或者奶奶来参加。
其实我最恨的,是我初中的班主任,有一次我上学迟到,恰好被副校长抓住,害得他也被批评,然后,他就在学校里公然说我是没爹没妈的孩子。
我很难理解,作为一个老师,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但是后来我明白了。
也许我身边的同学,他们长大之后也会成为老师,医生,律师……但是他们和我一样,都只是普通人,职业从来没办法和人品画等号,只是教科书里和新闻报道会给我们灌输某种思想,神化这些职业而已。
就像我长大以后或许也会成为老师,医生,可我真的……有那么高尚吗?
从那天起,班上的同学们看着我的眼神不一样了。
以前的同伴,和我疏远了。
甚至,坐在后排的那些人,会突然在有女同学经过的时候,从后面把我放倒,他站在一旁整理着自己的锅盖头,好像全世界的目光此刻都看向他。
特别是班上的一个胖子,他学习倒数,却在高中那边认了好几个哥哥,还有一些初中就辍学的人,他跟在他们后面,给他们买烟,请他们上网,但是在班级里,他却很厉害。
我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被他拎住了衣领。
他说,我很狂,然后打了我一拳。
明明我打不过他,可他还是找了很多他的「朋友」,对着我猛踹,把我带到厕所,我被扔在地上,水泥地上的尿液侵染我的衣服。
他一边打我,一边说,就特么你最狂,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