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夜色笼罩,只见得暗影与轮廓。
船头也坐着个暗影,燕芦荻走近了,发觉是应商,他的表情似乎凝滞着,充满了说不清的像砂岩一样的哀愁,但当燕芦荻叫出他的名字,那哀愁转瞬消失,好似一切都只是燕芦荻的幻觉。
也是,万海大比魁首,凌潭应家族人,岁月大好,有什么可伤心的呢?
燕芦荻如此想,心脏却莫名狂跳,甚至一阵阵抽疼。
好在应商及时开了口:“你怎么醒得这样早,不多睡会儿?”
“我筑基了。”
“你才十六,还在长身体,该多睡会儿。”
燕芦荻反驳不了,只好趴过去看应商一大早在水里做什么。
“我在洗刀。”应商道。
“噢,它叫什么名字?”
“浪山。”
“嗯。”燕芦荻点点头,他觉得该说点什么,可是找不到话,但又不想回去,只好在应商
身边静静趴着。
应商不问他为什么,
也不赶他走,
继续做着手上的事,洗完刀,又扯了块布把刀上的水擦干,放回蛟皮刀鞘中。
一直到天光蒙蒙亮,燕芦荻逐渐看清应商的面容,欲言又止好几回,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蓄这么多胡须呢?”
应商看向他:“你不喜欢?”
燕芦荻咬着嘴唇,说不好这个,但别的倒是能说出口:“我给你找件新衣裳换吧,还有新的梳子和发冠。”
应商笑了笑:“好。”
高天彻底澄澈大明时,灵船启航,燕芦荻趴在船尾,看着那些在船尾泡沫中跳跃的鲤鱼们。
应商在这时掀帘走了出来:“芦荻。”
燕芦荻回过头,发现应商当真换了自己给他的暗红窄袖长袍,还刮了胡子,束了冠。
长身立于日光之下,浪涛之上,身形健壮挺拔,浓眉深目,但却也和稳,又比寻常世家子弟多出几分行止洒脱,好一个翩翩儿郎。
可燕芦荻看着应商的眼睛,却本能地觉得,这身打扮在应商身上显得非常奇怪。
锦衣玉带掩不去风刀霜剑严相逼。
少年儿郎,意气风发,纵马长街踏繁花,好像已是永远回不去的旧日时光。
可明明,明明现在的一切都很好。
强烈的悲伤忽然浮上燕芦荻心头,眼泪控制不住地盛满眼眶,紧跟着就滚滚滑落。
应商表情一瞬空白,几步上前来,扶住燕芦荻发抖的身体,抬手给他擦眼泪:“我这么丑么?竟然把你丑哭了?”
应商当然不丑,他的容貌一等一的俊朗。
燕芦荻忍不住被他逗笑,可这也只是一瞬,哀伤再次催出泪水,他压制不住,喉咙里泄出几声呜咽。
应商看他这副眼眶面颊发红的样子,心都要碎了,给他擦着眼泪:“想哭就哭吧,我在这。”
燕芦荻抽了抽鼻子,忽然扑过去,抱住应商的脖子,在他怀里嚎啕大哭:“应承伦,我好难过,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对不起,我不想这样,对不起。”
“我知道,我知道,”应商轻拍他的后背安抚,“我会一直陪着你。”
一直到天光大亮,灵舟启航,燕芦荻才总算止住哭声,困倦地睡了过去,应商把他抱回船舱房间里休息。
船沿凌水河行三日,到达与南琊江交汇之处。
燕芦荻倚在灵舟船舱窗边,望见碧水凌潭之中霭霭烟波浩渺,无数精巧楼阁飞架、长桥如虹卧波,绵延数里。
无数极明亮的火光在平湖水波间熊熊燃烧,熔金锻玉。
金石相击,叮咚震响四野,剑影刀光如彻电惊涛。
这便是中南铸剑世家,凌潭应氏之广阔气象。
茂盛芦荻苇草环绕凌潭,秋风一卷,芦荻花纷纷似雪。
应商邀燕家三人在凌潭游赏,燕芦荻第一次来应氏凌潭,对一切都万分好奇,停驻三日仍不满足。
可惜燕家夫妇有事要
返回晴川,只得把他托付给应商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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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燕芦荻每次看着应家子弟锻刀炼剑时,圆圆的眼睛睁大,总目光发亮,便问燕芦荻是不是也想要一把刀。
燕芦荻讶然:“可以吗?”
应商答:“我为你铸一把刀,如何?”
“但我用什么来换呢?我什么都没有。”
应商怔住了。
燕芦荻如此期待又苦恼地趴在窗边,遥望凌潭山水色,没有察觉到半分异常。
应商垂首敛去一瞬恍惚,回答道:“宝刀酬知己,不必言相换。”
“真的?”燕芦荻转过身来,一下子扑到应商身上,手臂挂在他后颈,欢喜道,“应承伦,你真好!以后你想要什么,我也都答应你!”
“是吗?”应商看着他,“的确有一件事。要造一把神兵,需得寻到上好材料,常常得踏破天涯,你同我去吗?”
“好!”
二人即日启程,先顺南琊江南下,再折向西北,沿北琊江前往晴川鹦鹉洲,去拜别了燕芦荻父母,随后结伴往天涯海角行去。
去大漠纵马,去高峰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