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班珏琳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积压下来的不安的眼泪簌簌的落下,她飞快的跑过去,表情痛苦地靠向陈寅。
陈寅一把搂过班珏琳,轻声安慰道:“没事了,别怕。”
班泯也缓慢地朝他走过去,陈寅抬起手臂,将班泯同样环进怀里,班泯将头抵在陈寅的肩上,终于静静地流出了眼泪。
“是陈寅吗?”组长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陈寅转过头,双手抚着班家两个孩子的背,客客气气地向在场的几名刑警行礼。
“是的,我是陈寅。”
还没到20岁的孩子而已,尚未脱去稚气的面容……据说,是个孤儿。邻居家发生了这种事情,他看上去倒也还算是镇定。这令刘警官想到了将老班的死亡消息带给班家孩子时,那个站在班泯身后的女孩。
好像是班家的二女儿,叫做班柠……她同样很冷静,能在这种情况下还保持着理智的状态,对于十几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不易了。
而在当天,刘警官为班家的孩子们做了笔录,陈寅也很配合地完成了调查,班柠是最后一个到派出所的,直到这些都完成后,警局才放他们离开。
当年的刘警官才30出头,刚结婚不久,看到那群无父无母的孩子心生怜悯,就带着他们去一起吃了顿面。
吃饭期间,能看出他们相处的许多生活细节。陈寅是照顾着他们全家的那一个,时不时地要问他们吃的饱不饱,还要提醒他们多喝水。
班泯不爱说话,大概是仍旧悲痛欲绝,他没吃多少。班柠知道必须要填饱肚子,勉强自己吃下了半碗面。班珏琳始终没什么胃口,不吭声,也没表情,吃了几口就流眼泪,整顿饭的气氛很是压抑,但陈寅还是在最后非常礼貌地感谢了刘警官的招待,他诚实地说:“我们现在的确没什么钱了,谢谢你警察先生,而且既然人已经死了,关于后续的保险金额,您也一并帮我们关注吧,我们也没什么亲人,只能依靠警方了。”
他时时刻刻强调着“我们”,说明他的确是和班家人分割不开的关系。
而且他懂得人要向前看,更要迅速接纳现实,哪怕惨痛、悲怆,也还是要推着大家往前走。
刘警官很欣赏他的这一点,承诺道:“你放心吧,我会帮助你们的。”
他甚至觉得,这是他做警察的8年时间里,遇到的最为揪心的一个案件了。
7.
傍晚回到家时,班家三个孩子都魂不守舍的,一个个地倒在沙发上,一脸生不如死。
陈寅打开冰箱检查了一通,发现不仅没牛奶,连鸡蛋也没一个。他知道人是铁饭是钢,就说了句“我去超市买东西回来”,眼下,除了他,再没人能担负起照顾班家三个孩子的任务。
班泯半靠在那张藤椅上,他能听到隔壁传来非常清晰的对话声——早在之前,陈寅一个人住一户大院实在是浪费,就间隔出了一半,租给了同在巷子里的一户姓周的人家。
那家的周老太婆嘴巴很碎,这会儿正嘟嘟囔囔地说着在巷子里看见了鬼影,是个男人的影子。她说得煞有其事,什么阴魂不散、什么死不瞑目,因为是坠楼身亡的,搞不好是冤死鬼。
周老太婆歇斯底里地吵着说要搬家,但是周老头子赚得少,他们没钱搬家。可这里不能住了,发生这么可怕的事,周老太婆根本不敢出房,也不敢去扔垃圾,晚上还总是睡不着。
她朝着说下午一个人在家,一直感觉屋里有人,她不断去门外查看,觉得有小偷躲在那里。她说命案没破,谁能安心住在这里?隔壁死了人,那她也可能被杀,自己的儿子也有可能会被绑架。
“这里的房子不好,我们再住下去也搞不好会没命的!”周老太婆大叫。
周老头安抚她,说报纸杂志都没再写这件事,警察也还在努力抓捕余下的绑匪,而且爸不要迷信,现在房子贵,搬离这里,一下子要去住哪呢?而且好人变成鬼也会是好鬼,班家都是好人,死了也不用怕的!
他们的争吵真真切切,一字不落地进了班泯的耳朵里。他相信班柠和班珏琳也听得到,可他懒得去看她们的表情,因为他自己已经很痛苦了,而且他想,要是真有鬼,能再见一眼老班也好。
可要是老班还未意识到自己已死该怎么办?
他在生死两界之间徘徊的话,这样的灵魂是最可怜的,他很担心老班成了孤魂野鬼。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哑巴了好几天的班珏琳终于开口说话了。
她是因为听到了隔壁的咒骂,才开口辩解着:“爸是被害死的。”
至此一句,令班泯和班柠都面露震惊。
并不仅仅是因为班珏琳愿意重新开口,而是她知道着他们两个人不知道的事情——
“爸……不会突然想不开,也不可能为了赎金做出绑架的事情……”班珏琳支支吾吾地说着,“我知道的,爸不会那么做,他……他曾经回家过一次,曾经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