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暮沉沉,夜色悄无声息的袭来。 文昌侯府的朱红色大门外,小厮将气死风灯取下,将灯芯点亮,再将灯挂上去。 气死风灯刚挂好,从夜幕中仿佛传来吱呀吱呀的轱辘声。 小厮不禁抬眼望去,只见一匹气喘吁吁的老马拉着一辆有些破旧的马车,慢悠悠的驶过来。 这辆马车很眼熟,像是今儿下响才来过。 小厮想起来了,这辆马车就是秦家婢女乘坐的马车。后来侯爷命人将秦家婢女绑进府去,这辆马车倒是不管不顾,仓惶逃走了。 竟然还敢来?秦家的下人而已,打死便是打死了,开封府是不会管的。 小厮吩咐守大门的护卫:“若是有人来闹事,直接打死。” 护卫刚点头,马车果真在门口停住,须臾后,一截雪白的手推开门,露出肌肤胜雪的脸庞来。 哟呵,还是个美人。 美人先踩着马凳下车,紧接着又从车里扶出一个娇弱的小娘子来。 春夜寒冷,女子穿着连帽斗篷,虚弱得仿佛站不住。 哦,还是个得了病的小娘子。 小娘子搭着美人婢女的手,一步三摇曳,走到小厮面前,一双杏眼虚弱无光地看着他:“敢问小哥,我秦家婢女思萍,还在侯府里吧?” 小厮看看小娘子,又看看美人婢女:“你们是什么人?” 美人婢女自是红袖,她闻言立即答道:“这乃是秦家嫡女秦大娘子,我们此次前来,是讨要秦家婢女思萍。” 小厮嗤了一声:“什么秦家婢女什么萍,我们侯府虽缺婢女,但普通的女子,还做不了我们侯府的奴婢。你们再在此胡搅蛮缠,休怪我们不客气。” 秦想想忽地剧烈地咳了几声,红袖赶紧轻拍她的背:“大娘子,您可是又病发了?” 秦想想一直咳着,越发的剧烈,竟是不能回答红袖。 小厮赶紧挥手:“真是晦气,一个病秧子也敢来我们侯府门前讨人,赶紧走,赶紧走!” 就在他挥手的一瞬,秦想想咳得弓起腰,像是被他挥到,竟然跌坐在地上。 红袖惊惶不已:“大娘子!大娘子!您这是怎么了?!来人啊,文昌侯府打女人啦!” 虽然文昌侯府占了半条巷子,路上行人无几,但再往里可是裕德将军府。听说素来大门不迈的裕德将军因为孙子姜鸿生被当作疑犯给关进了大理寺的事而四处奔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从某个角落冒出来。 小厮赶紧喝道:“休得胡吣,我哪有打人!还不赶紧给我滚!” 秦想想语气虚弱:“红袖,我们走罢,这文昌侯过河拆桥,不认我们秦家,也是人之常情。” 这小娘子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过河拆桥?小厮慌慌张张的张望四周,见四周仍旧无人,才定下心神来喝道:“再不滚,我们可不客气了!” 若是以往,李庄还没死,秦观澜还没被圣上驱赶出京,小厮是断断不敢这般大声的。可如今李庄已经死透,秦观澜像是一条丧家之犬的走了,御史台的那些官吏,个个风声鹤唳,为了保住小命,这已经有好几个人称病不上朝了。 小厮话音刚落,红袖就尖叫一声:“怎地,你们文昌侯府,还要杀人灭口?大娘子,我们还是赶紧逃命吧!” 秦想想摁着自己的心口,喘着大气:“红袖,我的药,我的药……” 驾车的马夫从车辕上扑下来,白发苍苍,行动迟缓:“大娘子,大娘子……” “呔,这文昌侯架子可真大,连秦观澜的女儿来讨人,都无动于衷。”一道苍老浑厚的声音幽幽从角落里飘出来。 小厮心神一颤,这声音,听着像是裕德将军的!虽然裕德将军平日里大门不出,但宋姜两家的花园只隔了一道墙。文昌侯府的花园是正儿八经的花园,但裕德将军府的花园,其实就是姜老将军的练武场。每日卯时半,蒋老将军就“呔,敌军受死吧!”的开始练武。文昌侯府的人,对姜老将军的声音,不要太熟悉。 这姜老将军,怎地还偷听墙壁呢? 小厮差点就想退回门内,关门视而不见。 但他又不敢,只得乖乖的行礼:“小人见过裕德将军。” 却听得姜老将军说:““秦家大娘子,虽然秦观澜弹劾过老夫,但秦观澜是秦观澜,他的闺女是他闺女,只要不像他一般糊涂,老夫是不会讨厌的。” 秦想想:“……”原来这位就是裕德将军,姜鸿生的祖父。这脾气,倒是和姜鸿生有几分相似。 秦想想咳了几声:“妾身见过裕德将军。裕德将军肚里能撑船,妾身万分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