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走后,不笑忽然问道:“派谁去?” 铜锤挠挠头。 他当然知道不笑心里至少有一百种方法处理这个问题,他也知道当前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不笑再跑一趟。 但是他还记得不笑说过:“你是执政官。” 执政官就该凭借自己的力量,履行自己的职责。 铜锤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做出了个艰难的选择:“现在恐怕只能靠赤龙了。” 不笑带着铜锤在夜色中穿过村庄的中央,来到偏僻处的一间小破屋。掀开破败的地窖门,露出一条踏入黑暗的台阶。 “为什么要把他关在这种地方?”铜锤探出脚尖去感觉台阶的位置。 不笑说:“没人关他,他想自己对抗魔剑。” 地窖里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年轻人盘腿坐在房间中央,他的手臂上满是自己的抓伤。不远处的黑暗中,那把魔剑正挑衅地弥漫着邪恶的气息。 “魔剑,擅长利用心魔。”不笑看了眼年轻人的模样。 “来呀……杀呀……杀个痛快……”魔剑周围笼罩着隐约的低语,就连铜锤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不笑的出现似乎引起了魔剑的注意,低语瞬间停止,邪恶气息烟消云散。当他走上前去抓住剑刃的瞬间,漆黑的魔剑已经回复了熔岩流淌的赤色。 魔性褪去,年轻人就恍如噩梦惊醒一般睁开了眼睛。发现是不笑压制了魔剑,他懊丧地叹了口气,“我还是……驾驭不了……” 铜锤打了个哈哈,“那就歇一歇,大叔正好有点不痛快但又很痛快的事情想和你聊聊。” 说着,铜锤冲不笑眨眨眼,又瞟了一眼魔剑。 不笑知道他的意思,拎起魔剑冷冰冰地说:“你,来和我聊聊。”说着就带着不敢造次的魔剑离开了地窖。 看着魔剑离开,铜锤一下子安心了许多。他坐到年轻人身旁喝起酒来,“大叔现在有点苦恼啊,你说我是该痛快,还是不痛快?” 年轻人垂头丧气地看着他。 “这次撤退,我一个人回了趟老家。”铜锤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来,“你也知道的,我就是个死要面子的糟大叔。说是要回去看看家里人,其实就是想气死他们。” “不笑是多聪明的人哪,我的小心思哪里能瞒得过他。我就希望他能给我个能够炫耀的宝物,能让我带回去让在那些家伙面前长长脸。结果他竟然把洛甫将军的战斧头整个塞给了我。痛快!真痛快! “我呀,一直都讨厌家乡那帮人。我的哥哥被丢进熔炉里的时候,他们都冷冰冰的看着,我爸爸被丢进去的时候,他们也冷冰冰的看着。他们总说我除了被丢进熔炉,就再也没有别的活路了。我恨透了他们,所以我拿出战斧的瞬间,我看见了他们震惊的模样,那种张大了嘴,连喉管都能看清楚的惊讶。痛快!但很快我又觉得不痛快。 “他们是什么人,只是一帮旁观者。等我想明白真正把我老师丢进熔炉里的并不是这些冷漠看客,而是那根氏族的权杖。我觉得不痛快!很不痛快。 “我带领他们起义,连哄带骗地让他们来到这里。我相信不笑会带领我们胜利,但是获得胜利的人是谁呢?他们还是我父亲我哥哥死亡时候的帮凶,我痛快,但又不痛快。 “我想了很久。最后我想明白了,凶手并不是他们。他们只是工具,被奴役的世界里,没有自由他们只是个风箱、铁毡、砂轮什么的。我怎么能和铁毡生气,就算踢它一脚,疼的也是我自己。所以如果要生气,那就得先让他们变回人的摸样,就得先解放那些被奴役的人。” 铜锤信口开河,滔滔不绝地满嘴开着火车,年轻人费了好大劲都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只能拿起铜锤递来的酒壶,默默灌了几口。 “我知道屠村的人只是那三个长老,我也理解那些科尔松人是无辜的。”年轻人抱着头低声说,“但我就是无法控制我的怨恨,每次看到那些人,我就会……就会忍不住……” 铜锤拍了拍他的背脊,“人怎能控制住怨恨,有喜欢就有怨恨,只取决于你看见什么。矮人族里有一句古话:招待心上人时都是欢喜的,打扫厨房的时候都是怨恨的。” 这话里带着莫名的喜感,年轻人不禁苦笑了起来。 “如果你真觉得怨恨缠身,我倒是有个建议。”铜锤认真地点点头,“专注于你要做的事情。” 年轻人不解。 铜锤伸手比划了个拿锤子的动作:“我刚学打铁的时候锤子握的不稳,经常打歪。打歪了之后我就怨恨自己,怨恨锤子,怨恨铁砧,怨恨整个工坊里所有的一切。但是等我把一切都抱怨了一遍后却发现,铁冷了,火熄了,一切都要从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