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文华殿。
“触目惊心,真是触目惊心啊。”
朱由检的声音在殿内回荡,韩爌、温体仁、毕自严等一众内阁大臣,无不是低首而立着。
“河南承宣布政使司下辖的开封府,仅仅一府啊,就有多达上百万亩土地,被周藩一脉所侵占。
所用花样之多,让人瞠目结舌。
投献、飞洒这等逃避田赋的手段,都敢用到官田身上,几十万亩的官田,就这样成了私产。
难怪国朝每年所征赋税是累年递减,根源就出在这上面啊,要不是孙传庭查明这些,朕还被蒙骗。”
朱由检攥着所持奏疏,冷峻的眼眸看向韩爌、温体仁他们,尽管先前就已经在心里联想到,河南境内诸藩侵占土地一事,必然是触目惊心的存在。
可是当真相查明的那一刻,还只是开封府一地,所看到的那些真相,让朱由检感到愤怒。
上百万亩土地的侵占,代表着累世的土地兼并下,多少底层群体被破家,被坑害,这真是吃人的世道。
而在这众多被侵占的土地中,还牵扯到众多官田,这又牵扯到多少权钱交易,以权谋私的弊政。
毕自严上前作揖道,“陛下,当前这等态势下,涉及河南诸藩侵占土地一案,必须要加大深查力度。
臣斗胆请谏,请陛下允准户部、都察院、廉政公署等有司抽调官员,赶赴河南地督办此案。
在开封府就藩的周藩一脉,就侵占这等令人发指的土地,特别是官田被侵占,那河南所辖其他府县,只怕情况也很严峻。”
当初河南巡抚孙传庭,密奉朱由检的旨意,借助筹建的河南赈灾行署,在河南各府州县调查侵占土地一事,为后续摊丁入亩谋定根基。
于河南所闹出的动静,让赈灾行署的吏员队伍,聚拢各地受迫害的百姓,要跟就藩的宗藩打官司,可谓在朝引起轩然大波。
毕竟和大明宗藩打官司,这在大明先前从没有过,对朝中有司大臣来讲,要是此事牵扯的层面太多,难保会影响到别的层面。
“臣附议!”
温体仁当即作揖道。
“陛下,要深查河南侵占土地一事,地方巡抚不能再干预了。”韩爌想了想,上前作揖道。
“像河南巡抚孙传庭,在河南所做诸事太过于激进了,这对地方安稳来说,根本就是不利的,如果说……”
“韩卿觉得激进了?”
朱由检举起奏疏,打断韩爌所讲,“朕倒是觉得孙传庭,做的太保守了,错非是他的话,河南侵占土地一案,朝廷能查清这些真相?
过去朝廷所征的赋税,明明就是不够数的,可朝中一些有司大臣,都是怎样说的?
言地方灾情严峻,导致地方所征的赋税不足,为此朕减免不少赋税,时下再看啊,这减免的赋税,都进有心人腰包了吧!”
一个河南承宣布政使司,一个湖广承宣布政使司。
这是大明宗藩群体,在大明地方最多的,参考孙传庭在河南调查的情况。
只怕河南和湖广两地,超过四成靠上的土地,全都让这帮就藩的宗藩分支侵占。
如此大明所征赋税,就征收不到这部分土地上了。
大明宗藩是有免税特权的。
朱由检继续说道,“当初朝廷遇到多大难处,一个建虏作乱,一个流贼叛乱,让朝廷拿不出镇压粮饷,险些坏了大事。
更别提在这过程中,各地所生灾情,朝廷还要调拨赈灾粮饷,朕当初想通过这帮宗藩族裔,来帮着朝廷排忧解难。
可一个个都是怎样说的?
没银子。
哭穷。
朕当初还真相信了,现在想想啊,朕是真的傻啊,不然怎会相信这套鬼话啊,查,河南侵占土地一案,必须给朕深查下去。”
韩爌、温体仁、毕自严无不低下脑袋。
朱由检所讲的这些,是他御极之初发生的。
面对复杂的国情,就想着小范围的先试探一番,好减轻朝廷的压力。
可是换取来的结果,却是一个个都没银子。
“陛下,就算要深查此案,也要降低相应的影响才行。”
周道登上前作揖道,“要是河南的事情,传到大明其他地方,让宗藩知晓,朝廷在深查侵占土地一案,如果……”
“朕为何要降低影响?”
朱由检怒摔奏疏,冷冷的看向周道登,掷地有声道,“朕非但不降低影响,还要让内阁明发天下,让天下知晓河南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