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势要豪右们真的非常冤枉,他们的确很坏很坏,可他们放青稻钱,都没有陛下狠辣,展期这种活儿,势要豪右们真的不会,展期二十年的借贷,再低的利息,都是一笔庞大的数字。
朱翊钧给安东尼奥和费利佩二世的利息是完全相同的,因为他们的风险几乎一致,但安东尼奥的利息还是要稍微低一些。
无论这场战争的结果如何,最后受益者都是大明皇帝,这是一场漫长的战争,无论结果如何,利滚利的情况下,最后的债务,都会让大明变得更加富有。
在马尔库斯走后,朱翊钧打道回宫,在路上,朱翊钧略微出神的看着窗外,六月天,娃娃脸,是说变就变,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即便是日暮时候,烈日依旧炙烤着大地,下一刻,风骤起,暴雨立至。
雨点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地上,水流在地面慢慢汇聚,街头巷尾都是奔跑的人,雨说来就来,没有拿伞的人,只能被这场突然而至的暴雨,打乱生活的脚步,变得行色匆匆。
大明国势,和这六月天几无区别,中兴的希望,来的快,去的更快。
车驾稳稳的驶入了西长安门,而后在西苑广寒殿前,稳稳的停下,朱翊钧踩着下马蹬下车,张宏为陛下撑起了雨伞,朱翊钧伸手拿过来雨伞,这是他多年的习惯,张宏给皇帝打伞,他自己就要淋雨。
这是个小细节,只要下人们尽忠职守,朱翊钧从不苛责。
拥有无上的权力,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本该如此、朕与凡殊的错觉,这种错觉,日积月累之下,就会变成一种傲慢,一种藐视众生的傲慢,一种理所当然的傲慢,这种傲慢,会带来极为恶劣的后果,那就是藐视,藐视人世间的一切,最终变成自我约束的信息茧房,变成不知民间疾苦的垂拱天子。
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天生贵人,这种傲慢是与生俱来的,比如,堡宗朱祁镇,无视文武的劝谏,驻陛土木堡欲与瓦剌人决战,最终被俘。
邓子龙和罗莉安这对没羞没臊的夫妻,即便是远在京师,朱翊钧就有所耳闻,二人谈论戚继光为何无敌的时候,就说到过,傲慢是一种罪,即便是戚继光,一旦犯下了傲慢之罪,也会在战场上输的体无完肤。
骄兵必败。
张宏撑起了自己的雨伞,自己给自己打伞的皇帝,别说他没见过,宫里岁数再大的宫宦,也没有见到过。
朱翊钧抬手抬头,雨落在大伞之上形成的雨幕之后,出现了一个焦急的人影,皇后王夭灼站在广寒殿的门前,直到看到了皇帝出现,身上的焦虑才消失一空。
“如此大雨,你等在这里,若是惹了风寒,娘亲又要怪罪太医院的大医官了。”朱翊钧走了过去,笑容满面的说道。
李太后的逻辑依旧不讲道理,有了身孕的王夭灼,在李太后那里极为得宠,若是突然染了风寒,太医院的大医官们少不了挨骂,一个风寒也看不好,算什么大医官。
王夭灼年方十七,脸庞依旧带着一些少女的稚气,她有了身孕,变得格外焦虑了起来,她摇头说道:“臣妾就是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她担心陛下出去了就回不来了。
王夭灼这种担心是十分合理的,因为他知道陛下做了很多事,有多招人恨,而且她很清楚,多动的陛下,始终是一个很好的刺杀目标,就像当初合一众在西山宜城伯府袭杀一样,陛下从北大营回到宫中这段距离是极为固定的御道,那么刺杀之人,只要想,就有下手的机会。
马有失蹄,人有失手。
再加上肚子里的孩子,自然而然,王夭灼这种担心越来越剧烈,她期盼着肚子里是个女儿,而不是儿子,这样一来,大明朝臣只能继续忍受一个暴君在月台之上,胡作非为了。
威胁无上皇权的人,最开始是李太后,后来是张居正,再后来是潞王朱翊镠,李太后归政了,张居正丁忧后回朝,潞王干脆住到了皇家格物院里的潞王府,整日里和万国美人厮混,荒唐的恶名,已经传遍了大明的角角落落。
那么即将出生的孩子,如果是个男孩,会不会威胁到无上皇权呢?
把暴君杀死,将尚在襁褓里的孩子扶上皇位,让年纪尚浅的潞王摄政,让晋党的党魁王崇古当国,再来一次主少国疑,只要暴君死了,暴君的左膀右臂文张武戚,要么跟着一起死,要么放手一搏,无论何种结果,都比现在皇帝一言堂要强得多。
王夭灼的担心不是多余的,陛下这一路走来,多少腥风血雨?刺王杀驾、大火焚宫、西山袭杀。
“夫君,从皇家格物院到北大营的小铁路快要弄好了,要不等到小铁路修好了,再去操阅军马?总归是最近没有战事。”王夭灼作为皇后,打小在李太后身边学规矩,后宫不得干政,是宫里的铁律,王夭灼无心干涉朝政,只是希望夫君能像今天一样全须全尾的回来。
这是一个小女人的贪心,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该进的谗言。
从皇宫到皇家格物院的小铁路已经修通,从皇家格物院到北大营的小铁路预计九月份就可以用了。
按照缇帅赵梦祐的判断,小铁路修通后,陛下日常出行的警戒距离,会从二十步提高到六十步,而六十步,是平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