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十年新春伊始,大明皇帝仍在支持新政,并且为了新政,为了点银子,居然差点恢复永乐年间的祖宗成法,完全的官船官贸,要把海贸的厚利完完全全拿走!
好在,这种倒行逆施的做法,被忠君体国的科道言官阻止了,所有有志之士,都直言上谏,最终让皇帝清楚意识到这种政令对海贸的伤害,收回了成命,并且让海贸更加自由。
这是科道言官的一次大胜利,在所有人庆祝这一胜利的时候,大明田亩换船引,在五大市舶司开始推行。
正月十六日,大明巡抚应天工部左侍郎潘季驯,等在九龙壁前,等待着大明皇帝的宣见,他站在了帝国中心的门前,而且他有资格堂堂正正的坐在文华殿里,作为帝国的明公。
但他没有留在这里,而是选择了前往绥远,河套是大明收复的土地。
此时的潘季驯仍然可以后悔,这次陛下招他回京是述职,如果潘季驯此时反悔,所有人都可以理解,帝国的中心,寒窗苦读十数年,一朝金榜题名,跌跌撞撞数十载,终于有资格踏入这里。
文华殿,是所有读书人的夙愿。
春天的风让人有些凛冽,吹动着潘季驯的朝服猎猎作响,潘季驯人高骨架很大,但很瘦弱,两腮有些内陷,目光如炬。
他不会反悔,他要去绥远,要去治理河套,要去治理黄土高坡,长期担任河道总督的他,太清楚黄河造成的危害了。
黄河这条浊龙的每一次神龙摆尾,都会给华北平原带来毁灭性的灾难,每一次的决堤,都会让大片大片的土地盐碱,城镇被淹没,百姓们流离失所,很快瘟疫四起,百姓路死道旁,潘季驯见了一次又一次,过去是没有机会根治,但现在,机会摆在了他面前。
潘季驯已经迫不及待了。
“宣应天巡抚潘季驯觐见。”小黄门传来了天语纶音,潘季驯拾级而上,在缇帅的检查下,走进了文华殿内。
潘季驯五拜三叩首郑重行礼,俯首帖耳的说道:“臣潘季驯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快免礼,潘巡抚,又见面了。”朱翊钧笑容如同春风一般和煦,语调颇为轻快的说道:“万历三年末,潘巡抚回京述职,这一别就是五年之久,朕还记得当日潘巡抚的风采。”(175章)
阳光开朗大皇帝,总是那么的让人如沐春风。
万历三年末,潘季驯回京述职,朱翊钧在皇极门接见了他,他对皇帝陛下讲束水冲沙法,一直到正月初七,潘季驯的《河防一览》、《两河管见》被朱翊钧放进工学的橱窗里。
文华殿偏殿的橱窗里已经放了许多许多书,那都是万历新政的纲常。
那时候,朱翊钧问如何缚浊龙,潘季驯反问,这复套问题能不能谈,不能谈,束水冲沙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朱翊钧那时候就对潘季驯说,可以谈,会复套,给过明确的回答。
现在,河套收复了。
大明皇帝再一次重信守诺,实现了自己当初的许诺。
“谢陛下隆恩。”潘季驯站了起来,上一次见面,陛下还是十三四岁的样子,现在再见已经仪表堂堂,壮的像头牛一样了。
朱翊钧示意潘季驯落座,开口说道:“潘巡抚,先生保举了先生为少司空到工部帮着大司空,不知潘巡抚意下如何?”
少司空就是工部左侍郎,这是明公,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在京堂,他也可以治理黄河水患。
最先提携潘季驯的是高拱,后来高拱落败后,潘季驯忐忑难安,但张居正给他写信,让他继续好好治理黄河,朝堂的纷争和循吏无关,而后张居正将治理黄河水患,全权交给了潘季驯,比高拱在的时候,给的权力还大,潘季驯自此以后成为了张党。
朱翊钧一直认为潘季驯有全楚会馆的腰牌,后来,才知道,其实没有。
哪有什么张党啊,不过是一群意图再兴大明的人自发聚集在了一起,试图以全楚会馆为纽带,将彼此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妄图力挽狂澜扶大明再兴,最后失败的俗套故事罢了。
若是问潘季驯有没有想过留在京堂,那自然是想过的,但他最后还是俯首说道:“臣仍然想要前往绥远,还请陛下成全,河套自天顺年间被北虏侵占,至今数年,水土风貌已变,唯有践履之实,才能做到无缺无遗。”
“元辅曾言,君子当以身体力践为学,崇尚质实,唯有诚务躬行,不事空谈,方能致远。”
张居正跟潘季驯写好多封信,就提到过做事,如何能做成事,唯有实事求是。
朱翊钧略显遗憾的说道:“朕有意留爱卿于左右,既然爱卿之意已决,那朕不好拂爱卿忠君体国之意,今日起,爱卿加工部尚书总督绥远,为绥远军政之首。”
总督的权力比巡抚大,是真正的地方一把手,总督一般由六部尚书或辅臣推荐,巡抚和总兵皆受总督节制,加官上,不同于巡抚的左右副都御史,一般为左右都御史或者尚书,所以也被称之为:文帅第一重人。
总督,是朝廷派出性质的京官,但履任地方,真正的封疆大吏。
也就是说,在京营离开后,绥远内大小事务,都归潘季驯便宜行事,绥远是很特殊的地方,胡汉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