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闻言喜不自胜,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得接下了这个教针线的营生。 两个人说说笑笑,已经进了乐理堂,只因着二人都不约而同得来得早,如今乐理堂里还没有太多的人,就与很少有女子来学数术一样,很多公子爷们儿也只来卢月书馆学经史典籍,科考之道,而对于君子六艺,常常缺席,更何况弹琴这样的风流雅事,女子喜好得多,男子来学的反而寥寥。 等桃夭和楚平到的时候,只看见屋里已经架起了屏风,与那日在陈宏那里学习数术不同,这里屏风左边,姑娘小姐的桌子就有八张,每张桌子上都摆了一架古琴。 楚平转过屏风,坐在了靠着屏风最前面的位置,一面示意桃夭与自己隔着屏风坐在身侧,就如同上回一样。 可桃夭却不太想坐,她低声隔着屏风对楚平道:“我一点都不会,不想坐得这么靠前。”免得丢人现眼。 楚平却道:“前面听得清楚,而且若有什么不会的,也方便问岳先生。” 桃夭有些勉强得坐下,却只听那边的楚平继续道:“摆在这里的琴是我自己的琴,并不是乐理堂的,乐理堂的琴用的都是枫木做的琴箱,而我的这把琴用的是檀木,琴弦用的也不是丝绒线而是马尾,所以弹起来更舒服些,手不会那么疼。 你第一回学,若是练上一会儿,只怕会手疼,不如,你就用我的这把琴来学吧。” 说着,楚平将自己的琴拿起来绕过屏风,递给了桃夭。 桃夭看着自己面前的琴,心中也是一暖,终究伸手接了过来,然后将自己桌上的琴给了楚平。 两人换了琴,复又放回各自的桌上,楚平让桃夭弹一下一旁桌上乐理堂的琴,再弹一下自己送她的琴,从音色上便可分辨出优劣。 桃夭瞧着如今女眷这边也没有人来,自己便也大着胆子走到旁边的桌上,一个扫弦,听着那乐理堂的琴音,只觉得也还不错,可等再回到自己坐上,同样一个扫弦,听着楚平的古琴的琴音,两相比较之下,优劣立见,楚平的古琴,音色清雅、明亮,十分得纯净。可乐理堂的古琴相较之下,就显得音质较浑厚、模糊,声音不很清晰。 桃夭忍不住赞了一声:“果然不错。” 楚平含笑道:“是。姑娘既然喜欢古琴,我可以弹奏一曲,全当给姑娘解闷。” 桃夭应着:“好。” 屏风那边,楚平已经旁若无人得弹了起来,这曲子是《高山流水》,桃夭虽则不会古琴,却会用筝弹奏这一曲,可这曲子原本就是该用琴弹的,筝再怎样也弹不出这样余韵悠长的韵味来。 高山流水遇知音,自己算是他的知音吗? 桃夭旁若无人得阖眸,静静品着楚平的琴音,不知何时,这乐理堂里的人陆陆续续得来了。 “你怎么坐在这里?”一女子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刻的美好祥和。 桃夭睁开眼睛,只看见一个穿金戴银的小姐正立在自己的桌前,挑眉望着自己:“这里从来都是我坐的。” 因着楚平是将自己的琴留在了乐理堂的,而他又是个最好学的,故而每回学馆的辅学帮着安放古琴的时候,总是帮着楚平把他的古琴放在最前面靠着屏风的位置,因为这里是离教习古琴的岳先生最近的地方,几乎可算面对面,琴对琴。 楚平从没有说什么,也算如此默认了。 而这位站在桃夭面前叫嚣的姑娘,不是旁人,正是户部员外郎魏大人家的嫡女魏诗敏,她自来仰慕楚平,因着楚平总是坐在头一排最靠屏风的位置,她便也从来霸占着与楚平相邻的位置坐。 久而久之,仿佛也成了约定俗成。 今日原本走在回廊便远远听见了乐理堂里的琴声,那般余韵悠长,绕梁三日,魏诗敏一猜就是楚平,兴高采烈得进来,却发现有人鸠占鹊巢,方才的好兴致一扫而空,直上来就质问桃夭。 桃夭因着是第一回来,当真不知道规矩,起初还以为这里的座位都是随便坐的,却不曾想自己占了旁人的位置,况且,她对于坐在第一排实在有些抵触,起来换个位置去后头也好。 所以,她见问只赶紧起身,道:“抱歉,我头一回来,不知道这里是姑娘的座位,请问这里哪里是从前没有人坐的,我去后面就好。” 看着桃夭的态度这般谦和,魏诗敏的心情好了许多,这才道:“那你就去后头坐吧,最后一排的位置没人坐。” 桃夭喜不自胜,她原本就想坐在最后头不起眼的位置,先默默看看瞧瞧就好。 于是含笑谢过魏诗敏:“谢姑娘。” 说着起身,转身欲往后头去,却忽得想到了什么,对魏诗敏道:“姑娘,这桌子上原本的那把琴也是你自己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