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糜夫人登上夏口东门城楼,给刘备送饭。 昨日间,刘备披头散发,生平郁结无法发泄,将栏杆拍便,挥退了守卫,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江面,站了整整一夜。 没想到,糜夫人再来时,看到刘备还保持着晚上的姿势,顿时感到心下凄然。 廖化背着关平,和寥寥几个残兵回到夏口城,从西门入城,带来了石阳城陷落的消息。 当时天刚亮,城内百姓还没醒,知道此事的人还不多,但城内守军很多人都看到廖化进城了,因此糜夫人也听说了此事。 三个月前,刘备屯驻新野,这一切还好好的,现如今,大哥糜竺已死,夫君流亡江夏,一切都变了。 她还听说,关羽仍未归来,生死未卜,不禁抿着嘴唇,提着食盒来到刘备身边。 见是他来了,刘备神情萧索的摆了摆手道:“孤不饿。” 糜夫人叹道:“夫君,你都等了一夜了,吃点东西吧。” 刘备还是摇头。 冬寒料峭,吹动糜夫人的发丝,她一缕头发,再抬头时,刘备竟然也走上来帮她打理头发,顿时一呆。 “夫人,刘玄德这一生,见过太多次的失败。败徐州、败下邳、败新野、败当阳,一生颠沛流离,辗转数千里,功业不建。如今连你大哥和孤的二弟都保护不了,可谓狼狈至极。夫人,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没用。” 糜夫人咬着贝齿道:“妾身是妇道人家,不应该说些兵事,但是,就算石阳丢了,咱们还有沔口、安陆可守……” 说到后面,已经泣不成声。 其实就连她都知道,沔口和安陆距离夏口太近了,到了沔口,那就随时可以攻打夏口。 石阳一失,他们就失去了最后一个战略屏障。 但她并不知道,其实夏口还有一万水军和一万步兵,但刘备却只派了千余人去守石阳,因为他早就做好了夏口决战的准备,不愿再浪费兵力。 毕竟江夏郡水道太发达了,万一赵俨部不攻打石阳,而是直接顺流而下,夏口就必须独自面对曹操大军。 刘备素知兵事,他平视江面道:“夫人啊,自黄巾乱生,这世间诸侯并起,个个皆是名门望族、世家豪强,最不济也是举孝廉出身。唯有孤!唯有孤生于微末,以布衣之身,得封上将。二十年来,孤征黄巾,战吕布,御曹贼,为汉室基业而呕心沥血。” “有今日之成就,得何足喜,失何足忧。” “一个石阳城而已,孤不在乎啊,孤在乎的是,兄弟生死、将士安危、百姓存亡。” “孤在乎的是,不能手刃仇贼,使天子蒙羞,礼崩乐坏。” “孤在乎的是,不能三兴炎汉,致生灵涂炭,征战不休!” 一阵风起,刘备乱发全被吹起,看在糜夫人眼中,这城头独立的身影,如雨中孤雁,又如江上孤鸿,明明可以随时飞去,却承载了太多。 糜夫人哭啼道:“夫君,妾身不懂……那么多,妾身……只知道,夫君败亡天下,身边谋臣、勇将,没有一个……弃你而去!” 这一言出,刘备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样,愣在了那里。 他拍着栏杆,眼中流露出沉思。 糜夫人悄悄把饭放在地上,眼底有哀求之色。 刘备渐渐低声道:“是啊,他们不弃孤,是信刘玄德这三字的信义。然而……孤也听坊间传闻,说孤是假仁假义,装腔作势。” “可是不对啊!孤谨守心中之德,哪怕被人说是假仁假义,说一辈子,又有什么所谓?” “诸侯有九德,孤自认不是完人,做不到那样,但孤却会尽力去做!” “人,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惟贤惟德,能服于人。仁德二字,一天做不到,孤就用一个月,一月做不到,孤就用一年,一年做不到,孤就用一生。” 他一开始说的小声,后来干脆哈哈大笑道:“孤这一生确实颠沛流离,可孤还有一帮志同道合的兄弟啊!孤会败,不会垮,会逃,不会被夺志!” “大丈夫,当不忘其志,披荆斩棘!” 言罢,他抽出佩剑,一剑斩在城墙上,傲然道:“便是辗转八方又如何,我刘玄德顶天立地,区区小败,何足惧哉!” 正说着,背后突然传来掌声,夫妻二人回头看去,却见一样貌奇丑的男子在鼓掌。 刘备惊讶无比,他丢了佩剑,几步过去,抓住对方的手道:“军师,你回来了!” 来人自是庞统了,庞统大笑几声道:“主公有如此之志,何愁天下不定!” 刘备问道:“军师,结盟的事如何了?” “这……” 庞